老罗显然也知道,一言不发,沉着脸去了临时车间,进门就问:“他给你施压了?”
“也不算施压吧。”夏芍说,“就是说这是市里的意思,让我有点思想觉悟。”
“什么市里的意思?我看又是韩富昌搞的鬼!”
老罗一听就炸了,“要没有那些恶心事,交流就交流了,顶多老大哥带带弟弟妹妹,可这是个什么事儿?他在咱们这边插内鬼,三番两次整幺蛾子,还叫咱们教他?”
“您别气坏了。”夏芍赶忙安抚他。
等老头儿跳完脚,她才低声道:“我看这次未必是韩富昌的主意。”
老罗一愣。
“您想想韩富昌为什么几次三番挑衅咱们?”
老罗正在气头上,脱口就想说还能为什么,他吃饱了撑的。看看夏芍平静的眼神,又勉强压住火,“大概是觉得建市之后两个食品厂并到一个市了,矮了咱们厂一头。”
“那您觉得他能低下这个头,主动来咱们厂学习吗?”
自然是不能的,要是能,他当初就可以这么干,何必非得插内鬼,挖夏芍。
主动来学习了,就是承认红香县食品厂不如江城食品厂,承认他韩富昌不行。
老罗皱起眉,“这事儿是有点不对。”
“不急,市里只是说让咱们办,又没说让咱们什么时候办,怎么办。”夏芍安抚他。
老罗凝眉思索了下,“那你回去吧,我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芍点点头,回去上班了。
没几天,老罗又把她叫去了临时车间,“打听清楚了,这事儿是他们糕点车间副主任办的。”
“副主任?”
“嗯。”老罗说,“因为之前把咱们得罪狠了,咱们才针对他们,又是宫廷酥又是苏打饼干地往那边卖。这两年红香县食品厂糕点车间的效益很不好,这账只能算韩富昌头上。韩富昌没少挨批,他们那副主任向市里打申请要来学习,也是厂里支持的。”
夏芍就说这一年多韩主任怎么这么消停,搞半天是自身难保,顾不上搞别人了。
说来他会有今天,虽然全是自作自受。但当初他针对江城食品厂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厂有人出面阻拦?倒是遭到反噬了,一个个好像才发现一样,把他推出来背锅。
也不知道韩富昌做了这么多,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这样也好,以韩富昌那个人的心机手腕,肯定不会就这么认了,以后恐怕还有的斗。
红香县食品厂自己内部乱了,自然也就没多余的工夫来膈应他们。
夏芍缓缓在桌边坐下,“罗师傅,市里让咱们办交流会,咱们是没办法拒绝的吧?”
老罗没说话,一张老脸紧紧绷着。
他们当然没法拒绝,一旦拒绝了,就是学资本主义搞垄断,就是不愿意为国家做贡献。
到时候全体挨批,谁也落不着好,最后还照样得把方子拿出来。
毕竟厂子是国家的,不是谁个人的,国家有安排,你就必须得配合。
在市商业局眼里,两个厂都归他们管,都一样向国家上交利润,其实没多大区别。只不过要是没人打申请,红香县那边效益又实在是差,他们也不会插手。
夏芍就轻声又问:“只说让咱们办交流会,没规定具体交流什么吧?”
老罗眼皮一动。
夏芍已经接着说了下去,“咱们厂一共三个新配方,无糖月饼、葱香苏打饼干都很容易复刻,就算咱们不教,早晚也能研究出来。我们大可以拿出这三分之二,给市里交差。”
这是用这三分之二,保住那最重要的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