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又是找老罗说韩主任的算计,又是升班长,又是交接,又是适应新工作环境。等夏芍闲下来,有时间找何二立说那小姑娘的事,已经是下午快下班了。
何二立个怂货,一开始还极力撇清,“我跟她又没关系,你和我说他干嘛?”
夏芍也不拆穿他,“我也没说你和她有关系,就是怕你去买东西找不着人。这种卖山货的好时候她好些天都没来,谁知道是家里出事了,还是她妈又病了。”
说完她也没管何二立是什么反应,扶着腰慢慢往回走。
这怀双胞胎的确要比单胎辛苦,还没到孕晚期,腰椎就被压迫得总不舒服。
也不知道双胞胎的爸爸现在在干嘛,没了他每天摸摸碰碰,两个崽子都安静了不少。
何二立嘴上不在意,夏芍一走,人却变得心不在焉,马四全连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有反应。
马四全下意识就想骂人,想想这是他手里的独苗了,虽然天赋比陈寄北差得远,好歹比曹德柱和那些学徒强,又摆摆手,“干不进去赶紧滚蛋,别在这碍眼。”
这就是放他提前下班了,何二立猴子似的窜起来,“谢谢师父!师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比起陈
寄北和曹德柱,这个话痨可太能说了。心里有事,嘴上还能叭叭叭直说到人出去。
看着他一阵风似的跑远,马四全不禁也想起了陈寄北。
听说陈寄北在土产公司很受重用,不仅接了酒厂做桶的单子,带了学徒,还被借去了省城。
他走得太快,把所有同龄人甚至他这个师父都甩在了后面,或许从一开始就该飞出去。
何二立匆匆跑到小市场,那小姑娘果然没来,依旧没来。
他回到家,人就有些神思不属。饭稀里糊涂吃了,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很想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想去她家看看,可是又不敢。他们非亲非故,连朋友都不算,他凭什么去看?万一引起误会,让她邻居说闲话怎么办?
可万一她家里真的有事呢……
如果夏芍没怀孕,他还能豁出脸皮求夏芍帮帮忙,可夏芍偏偏怀孕了。
何二立在炕上烙了一晚上饼,烙得何婶儿早上拿了两块钱给他,“是不是学做那啥木叶太难了?你别害愁,买两包烟放松放松,不行就等寄北回来问问他。”
何二立心里有事,下意识接过,接完才反应过来,“不用,我零花钱够花。”
他胡乱扒了两口饭,就准备去单位,走到半路却折去了小市场。
清早起来飘了一点雪,不大,星星点点落在人身上落在地上,很快就变成浅浅的湿润。
这种天气是影响不了出摊的,小市场人没怎么少,那小姑娘却还是没来。
空荡荡的摊位就像落在心头的一块石,何二立定定看了会儿,突然一扭头,顶着雪跑到了夏芍家,“寄北不在,他那自行车能不能借我用用?我爸的被他骑走了。”
夏芍正准备去上班,闻言立马回屋拉开抽屉,拿出了陈寄北留下的车钥匙。
“谢谢。”何二立接过钥匙打开车锁,推着就走,不多会儿身影便消失在了胡同口。
平时有些嫌高的二八自行车被他骑出了风火轮的速度,走路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十分钟就骑到了。只是气喘吁吁在村口下了车,他又迟疑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要不偷偷看一眼?
就偷偷看一眼,确定没事就走……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还没到地方,远远就看到半山坡那处小院敞着门,里面似有吵嚷之声。有村民从外面经过,听到了一耳朵,忍不住边走边摇头。
“这家出什么事了吗?”何二立赶紧拦住那村民问。
老大爷见他是生面孔,愣了下,但瞧他长得挺讨喜的,不像啥坏人,还是叹了口气,“这家的丫头命苦,前两年爹没了,欠了一屁股债,还没还完,妈又倒下了,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撑着。现在债主找上门,全让她还钱,她一个还没十八的丫头上哪弄钱去?”
“那也是她那舅舅缺德,借的时候给六十,还的时候跟她要三百。”
旁边的小院有个嫂子出门倒水,闻言露出不屑,显然也是知情的,“美云这丫头能干,去年还碰上个贵人,告诉她土产收细参。本来已经还得差不多了,她妈身体也好多了,谁知道她两个舅舅跑过来,非让她们娘俩还钱,不还就赖在她家不走了。孙老狠那个媳妇儿也天天上门劝,让美云跟她儿子。再这么下去,美云只能拿自己换彩礼了。”
“她要拿自己换彩礼?”何二立脸色一变。
“可不,去年她妈病重,她就差点换了。那孙老狠的儿子可是个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当年打猎打多了,伤了啥不该伤的,连路都不会走,说是什么脑瘫……”
何二立话都没听完,撂下自行车就冲上了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