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步固然是好事,但是不及为人民群众解决困难来的更有成就感。”易冷说道,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装b,虚伪,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透着真诚和信仰。
“努力把三船合并的事情做好,6主任就算后继有人了。”杨启航点了他一句。
6天明是省国资委主任,年龄快到点了,下一步是谁来执掌国资委,省委是要参考分管领导的意见的,杨启航的意思是培养易冷做6天明的接班人,此时易冷懂事的话,就应该顺势表个忠心,自己以后就是杨启航的人了,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但他就不说这个话,顾左右而言他,不接招,把一直沉默旁听的秘书都惹不高兴了,推了推黑框眼镜。
吃完饭,易冷先回去,杨启航和秘书又小坐了一会儿,杨副省长问她从招商局带来的副处级秘书:“小于,你觉得易冷这个干部怎么样?”
秘书叫于幼薇,她观察能力很强,冷静分析:“此人的履历档案内容极少,仅从入职以来的经历看,个性孤傲清高,很难驾驭和收服。”
杨启航点点头:“他不会加入任何山头,不会做任何人的附庸,他只忠于党和人民,这不正是组织最需要的干部么。”
于幼薇来了一句:“他自己就是山头。”
这是给领导提个醒,别想把这个人收入囊中,可是秘书哪里知道,领导这会儿不是在遴选部下,而是选伴侣呢。
女性有慕强心理,哪怕副省长也不例外,杨启航不找对象并不是不想找,而是找不到值得她仰视的,级别暂且不说,光是人品而言,哪个男人见到她不是唯唯诺诺,俯帖耳,越是表现的乖巧,越是得不到她的垂青。
易冷就不一样,管你副省正部,老子只就事论事,人格上大家是平等的,单凭这一点就值得继续深入了解。
回到宾馆,杨启航躺在床上不能安寝,她想到了一部老电影《莫斯科不相信眼泪》,自己就像是女主角,年轻时遇到渣男,中年事业有成时终于遇到真爱,女厂长和硬汉工人的爱情,浪漫又励志……
……
次日,杨启航索性放弃了微服私访,大张旗鼓的召集各方在造船厂开会,她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没有出席会议,借口时间仓促另有重要活动,只派了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参会,另外还有船厂区的区长徐宁,以及银行代表。
一个刚上任没多久的非常委的副省长,作为资深正厅级的市委书记和市长是可以不买账的。
易冷也被叫过来,而且被安排坐在杨启航身边。
会议上,剑拔弩张,副市长不动声色,暗示区长徐宁开炮,徐宁当仁不让,先是一番抱怨,说船厂区顾名思义,就靠着造船厂过日子了,虽然船厂是省属企业,但产业链在本地,船厂破产,跟着吃饭的一大批本地企业也都不行了,无数人失业,区里压力很大。
“开饭店的,没去去吃,开宾馆的,没人去住,开出租车的生意都少了五成,他们不会去省里闹,但是会把压力给到区里,给到市里,我想请问,省里对此有什么说法?”徐宁仗着自己官小有恃无恐,对副省长难。
杨启航当然不会和他直接对线,这边易冷出马,问徐区长有什么具体诉求。
“江尾造船厂的负债里,最大的构成是银行贷款,而贷款主要来自本市银行,市里太缺钱了,城投亏了几十个亿,成立乡镇银行又被诈骗走了几十亿,造船厂贷款几十亿坏账,现在市里连教师工资都不出了,已经拖欠了几个月,我也知道此时造船厂资金链断裂拿不出钱来,可没有钱,资产总有吧,酒店,物业,地皮,这都是可以抵债的。”
老实说这不算过分的要求,但谈判不可能一句话就谈成,总得讨价还价一番。
易冷说话了:“直接交给区里,职工安置还是个问题,不如拆分单独成立公司,债转股合作经营,区里或者市里成为新公司的大股东,把若干新企业按照性质和规模变成市属的,区属的,徐区长可以考虑一下,但这都是后话,要问题是先把破产流程走完,这才是当务之急。”
徐宁看了一眼副市长,说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步子大了,容易摔跤。”徐宁说,“方方面面的条件都不成熟,需要时间,几万工人的感情也得照顾到,我们是不是细水长流,把工作夯实,时间往后再推一推。”
“不行!”杨启航斩钉截铁的拒绝,“等不得,这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早一天治疗,早一天康复,多拖一天,肌体就被病毒多侵蚀一天。”
大领导亲自话,别人自然无话可说,只能照办,但底下人不配合,给你闹出点事情来,照样够你喝一壶。
会议草草结束,只是达成了表面上的一致,完了大家一起步行调研造船厂,看到雄伟的船台和龙门吊,杨副省长感慨说不能让英雄的江尾造船厂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啊,大家就都表情庄重的颔。
调研的时候,站位和队伍中的位置很有讲究,杨启航身边除了秘书,站得最近的是易冷,其次是副市长,徐宁比较靠后,至于高明则排在队伍,连介绍本厂情况都是易冷代劳。
这只是走马观花的象征性举动,调研匆匆结束,各路人马回去,夕阳西下,空旷的龙门吊下,只剩下杨副省长和易组长。
“当官难,女同志当官更难,我是从央企调过来的,在企业和在政府口工作有所不同,也有相同之处,那就是,在这个游戏里你必须先保住自己,才能做事情。”
这不是一个副省长该对下属说的话,只有相交多年的老友才能这般敞开心扉。
“我懂。”易冷看着满天红霞回应道,他对杨启航做过背景调查,知道这个大姐风光无限的背后,是荆棘满路,如履薄冰。
杨启航是江东省最年轻的抓经济的副省长,也是明年入常委的热门人选,她的竞争对手是省政府秘书长,目前杨启航占优,就像是长跑中的领跑者,对身后的第二名最为忌惮,不知道什么时候暗箭就来了。
副省长不上常委,下面正厅级都可以不搭理你,就没法更好的开展工作,如果在干部调整之前不能把江尾造船厂破产的事儿搞定,这个到手的鸭子很可能飞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资金,什么事都做不成。”杨启航叹了口气,即便她贵为副省长,想拉来以十亿为单位的资金也是难上加难。
没有钱,单凭级别压人,是不能服众的。
“不要多,现在有谁能给我提供十亿资金,就能解燃眉之急,他要什么我都给他,让我给他下跪都行。”杨启航半开玩笑道。
易冷说:“这不巧了吧,我有个亲戚,手上有十亿资金闲散资金,正愁怎么派用场呢,杨省长您这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杨启航哑然失笑,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你正想睡觉,他有个松软舒服的大枕头。
“那可真的太巧了,咱们去喝一杯庆祝一下。”杨启航说,“找个苍蝇馆子,不要太招摇。”
易冷欣然答应,正要出,突然接到学校电话,不是女儿就读的江大附中,而是近江外国语学校的催费电话,因为娜塔莎现在的监护人是易冷,学校一应费用都得他出,眼瞅着要毕业,各种烧钱的活动层出不穷,学校让他尽快缴纳五万块钱。
“五万啊……”易冷心里在骂街,这学校当真不适合老百姓子弟就读,但总不能把娜塔莎也转学出来吧,他只能接受,“行吧,我凑凑,一定不会拖欠的。”
挂了电话,杨启航同情的目光投射过来:“女儿的学费这么贵?”
“近江外国语学校收费是挺贵的。”易冷笑笑,“让杨省长见笑了。”
杨启航从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卡递过来:“先刷我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