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上特别忙,因为阿狸没来帮忙,人家是投资人,是老板,来客串一下服务员是情分,不来是道理,没人觉得不妥。
正如黄皮虎所预料的那样,一直等到六点五十柔明锐要请的人也没到,现在八张桌子全满,还有几个客人在等座,到了七点一刻,柔明锐带着三个人姗姗来迟。
武玉梅一眼就看出小柔要请的客人是三人中又高又胖的家伙,大光头,金链子,魁梧雄壮,霸气四溢,妥妥的社会人儿造型,但是略微浮夸刻意了些,看人家尹炳松就不挂金链子,穿的像个国企干部一般低调。
柔明锐向武玉梅介绍,这是我好大哥,赫赫有名的火碱哥,专门从市区过来想尝尝咱们这个大红袍。
火碱哥摘下茶镜,向武玉梅打了个招呼:“弟妹不好意思,堵车,来晚了点。”
说着将车钥匙挂在腰间,那是一把带着路虎标志的遥控钥匙,与其他十几把防盗门链子锁抽屉钥匙挂在一起,叮里咣当的如同狱卒的钥匙串,悬在穿着黑皮裤的腰间。
嗯,今年冬天江尾社会人流行穿黑皮裤。
武玉梅不知道他这一声弟妹从何而来,火碱哥又说:“咱们这有包间么?”
包间是指定没有,别说包间,现在连桌子都没有,武玉梅正要答话,黄皮虎出来了,很自来熟的打招呼道:“来了,这边请,留好的大位。”
他将四位客人领到隔壁洗衣店的后面隔间,这里连桌子都没有,直接在冰柜上铺了个木板当桌子用,下酒菜已经摆上,各种卤荤菜,油炸花生米,黄瓜大葱红萝卜,还有四瓶白酒一字摆开。
这种招待方式让火碱哥非常满意,在这种小饭店不能奢求什么,在乎的就是一个特殊化,别的客人在等位,自己到了就有座位,而且是和其他客人隔开的,给足了他面子。
“不知道是火碱哥要来,不然我就预备多点了。”易冷说,其实他根本不认识什么火碱哥,但场面话就得这样烘,社会人哪有不能喝酒的,酒量代表综合实力,说明你这人豪爽,干脆,身体素质和魄力都是一流的,酒局如同战局,绝对不能怂。
火碱哥说“弟弟你太客气了,我们自己预备了。”
手下拎出两袋子四瓶白酒,这下撞衫了,大家预备的都是最近流行的淮江特供,烟也是四十一盒的金淮江。
黄皮虎正在炒菜,不能多陪,寒暄几句就回后厨去了,这边他们四个人坐在冰柜周边开始推杯换盏,其实柔明锐也是第一次见大名鼎鼎的火碱哥,以前只是耳闻,这回经过朋友介绍才得见一面,可谓荣幸之至。
火碱哥是江尾最早混社会的那批人,和他同时代的人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政府打靶,要么被仇家砍死,只有火碱哥到现在全须全尾,堪称奇迹。
酒满上,头三杯都得干,然后柔明锐就亲眼见到传说中的惊悚一幕,火碱哥将满杯酒倒进嘴里却并不下咽,而是从腰间摸出一根橡皮管,塞进嘴里,将酒渡进管子里。
“弟弟,不好意思。”火碱哥说。
柔明锐挑起大拇指说:“牛逼。”
喝了三杯之后,大家拿起筷子叨菜,火碱哥夹了一筷子卤大肠,细嚼慢咽一番,摸出一个小漏斗加在橡皮管上,把嘴里嚼碎的食物吐在漏斗里,再往里面倒点水稀释一下,将管子举高,让食物渣滓向下流动到胃里。
旁边一个兄弟是常年担任捧哏的,就说话了:“火碱哥,给我们讲讲你这名号的来历呗。”
火碱哥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沉浸进陈年往事中,那还是九十年代初的时候,火碱哥年轻气盛,把人打成重伤进了监狱,彼时法律法规政策都还不完善,监狱系统条件简陋,病人得了大病是没法救治的,只能保外就医,很多人就钻了这个空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方设法让自己得病,甚至不惜自残。
在自残的各种方式中,吞吃火碱是最生猛的方式,没有之一,火碱学名氢氧化钠,腐蚀性极强,是用来搞清洁卫生的用品,有人干活时悄悄藏一块,趁人不备吞下去,不一会儿就口吐鲜血了,火碱能把食道烧烂,属于重残,所以吞了火碱的立刻就保外了。
食道烧坏了,从嘴到胃的通道中断,就只能在胃的上部引出一条橡皮管来,平时贴在胸口,吃饭的时候拿出来,嚼碎了往里面灌。
“只要是能出去,豁出命都愿意。”火碱哥忆往昔峥嵘岁月惆,出一句感慨,又往橡皮管理渡了一口酒,“有些人没分寸,把一大块火碱都吃下去,连tm胃都烧烂了,人就当场走了。”
柔明锐感叹道:“主要还是人够狠,火碱哥不愧是江尾第一狠人,我敬你。”
这时易冷端着大红袍进来,火碱哥说:“一起吧。”
于是易冷也端起酒杯走了一个。
“弟弟,你坐一会儿。”火碱哥说,“我今天过来,就是想会会你,听说你昨天把尹炳松的胳膊卸了?”
易冷笑笑:“见笑。”
火碱哥说:“有一说一,尹炳松确实是个人物,我和他还有几笔账没算,你帮我出了口恶气,我得敬你一杯。”
易冷又陪了一杯,夸赞道:“不敢,我就是一厨子,还得多多向火碱哥学习。”
火碱哥说:“别学我,我张伟斌叱咤江湖几十年,除了挣了个虚名,别的啥都没有,上对不起老,下对不起小,中对不起我媳妇,当年那也是校花级别的人物,跟了我就没享过一天福,弟弟,听哥哥一句劝,一入江湖再不能回头,现在社会也不讲究打打杀杀好勇斗狠了,现在比的是脑子,比的是关系,比的是谁能赚钱。”
易冷说:“受教了。”
这时饭桌开始晃悠,动静很大,火碱哥的两个小弟将盖在冰柜上的木板抬开,就看到透明盖子下面藏着一个人,手脚绑缚,嘴里塞着抹布。
原来这饭店真不一般,干的是十字坡上人肉叉烧包的买卖啊。
号称江尾第一狠人的火碱哥都傻眼了,柔明锐也踉跄站起,倒退了几步,看着易冷的目光饱含惧色。
易冷说:“不好意思,这小子是尹炳松派来杀我的,被我逮住给点教训,放心,人是活的。”
说着打开冰柜盖子,将张聪揪出来,人确实没死,但冻僵了。
易冷有尺度,开始的时候冰柜是通电的,把人冻麻之后就把电给拔了,为防窒息还给他留了条缝,只是没料到张聪年轻人恢复的这么快。
张聪坐直了身子,怨恨而冷漠地看着火碱哥。
火碱哥张伟斌拽出他嘴里的抹布,有些不淡定了:“小王八蛋,怎么是你?”
张聪舌头不大利索,对骂道:“老王八蛋,许你来喝酒,不许我来乘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