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杨氏正在孙氏的屋里跟她说话,话里话外透着嫌弃和不满,“我说大嫂,你那个大儿媳妇都嫁过来这一年多了,这好容易怀了身孕,你辛辛苦苦的伺候着,结果却只是给你生了个丫头片子,你心里就不恼?”
孙氏低头喝茶不说话,其实她心里也未尝没有失落,只是她自己头一胎生的芸娘,也是个丫头,二胎好容易才怀了子书,要是去说人家苏棠,她自己又有什么立场?
杨氏却并不这么想,她头一抬就生了儿子,当时在韩家老太太跟前很有地位,因为这个儿子,处处都压制着孙氏,这不,老太太早就没了,她却还是在自己跟前挺不直腰来。“我说大嫂,你这脾气也太好了些,要换成那是我儿媳妇,我早就收拾她了。”
这杨氏怎么还是这么彪悍,孙氏继续低着头喝茶,一言不。杨氏自己说的烦了,见她还是不搭理自己,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怨我替你出头了?”说着又白又胖的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没事的,她又没怎么样,孩子也还活着,不用担心,我做事心里有数。”
“弟妹,”孙氏终于抬起头来,“你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我这个儿媳苏棠的娘家就是当初救了我们家老爷的那家子,我们家老爷把这个儿媳妇看的很重,你这么做,等他回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韩志忠的脾气好,这个韩家人都知道,但是他们也都知道一旦他起脾气来却是六亲不认的。听到这里杨氏略微露出了些忧心的神色,“那个,大嫂啊,大哥的脾气还那么不好?”
孙氏暗暗的白了她一眼,你都害得子书媳妇差点死过去,他要是能轻饶了你才怪。
妯娌两个正在这儿说着,就听外面一阵喧闹,就有丫鬟忙忙的跑了进来,还没等说话,就被杨氏一阵训斥,“死丫头,吵闹什么?成何体统?”还夹枪带棍的瞥了一眼孙氏,“看来这府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连个丫鬟都能这么没有体统的跑进主人的屋子里,我看啊,也是该我回来管一管的时候了。”
“你要回来?那个,你不是要陪着二弟去庆云城吗?”听她说要回来,孙氏被吓了一跳,要是她当真回来了,这府里哪里还会有自己说话的地方啊。
“我是要去庆云城,我要是不跟着的话,你那个二弟不一定什么时候又给弄回个如花似玉的小妾来,但是这里我还是要多住一段时间的,最起码得替你把府里的事情给捋顺了才行。”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没完,那进来报信的丫鬟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就站在那儿欲言又止,直到苏霜带着夏末打进来。
杨氏和孙氏唬了一跳,忙站起身来看着苏霜,杨氏不认识苏霜,指着她怒气冲冲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闯进我韩家来?”
“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我就问你,”苏霜握着鞭子指着孙氏,“到底是谁欺负了我大姐?是谁让我大姐挺着肚子在太阳底下跪着的?”
孙氏想上前去跟她说话,却被她一甩鞭子吓的倒退了两步,“苏二姑娘啊,你先别急,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的说。”
“坐下来慢慢的说?”苏霜冷哼一声,“我大姐至今还昏迷未醒,我那可怜的小外甥女没足月就出生了,才只有四斤多,你让我坐下来慢慢的说?这话你也有脸说,那孩子不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淡,连见她一面都不曾?”|
“这……我……”孙氏想说其实她是想去见的,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子书的骨肉,就算是个女儿那也比没有强不是,可是杨氏一个劲的扯着她说话,她倒是能走得开啊!
“我不管你这你那的,你就告诉我到底是谁欺负了我大姐?”苏霜逼近一步,吓得孙氏忙躲到了杨氏的后面。杨氏见这阵势本来不想站出来的,她是对自己的彪悍比较有自信,可是瞧这丫头来势汹汹的,没准就敢跟自己拼命,到时候打起来那不是让人笑话。
可是夏末并没能让她如愿,站到苏霜身边指着她道,“二夫人,这位是我们家大少奶奶的妹子。”
她这么一说,苏霜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也不说了,鞭子就从手里飞了出去,接着就听见‘啪啪’的响声,分别打中了杨氏的胸口、大腿、肩膀和头,满头的珠翠都滚到了地上,杨氏头散乱,衣服都被打的一个个的洞,那模样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你,你敢……”
她的话没说完也没敢说完,因为苏霜的鞭子又举了起来,她虽然蛮横,但更加识时务,今天她知道自己是要输了,便坐在地上不动弹了。
“我告诉你,告诉你们,”苏霜伸手指着她们两人,“别想欺负我大姐,我们苏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顺便告诉韩志为,我家三妹进京去了,为皇上做御膳,要是他敢公报私仇打我们苏家的主意,我劝他趁早还是算了,要是惹恼了我们家,就让我三妹在圣上面前告御状,我相信圣上是明君,定然会为我们苏家做主的。”苏霜知道自己今儿个打了杨氏,她肯定不会就这么饶了自己,自己虽然不怕,但要是连累了苏家就是她的罪孽了,因此才多嘴说了这么几句。
苏文山赶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后面几句,知道女儿的心思,什么也没说,只是喊了她一句,“霜儿,跟爹走,你大姐醒了,咱们去瞧瞧。”
父女两个离开之后,韩志忠也回来了,听见说苏霜早产现在昏迷不醒,孩子也才四斤多,身子瘦弱,顿时就火冒三丈,在书房里砸了茶盅子,往孙氏这边来了。进来后虽然见杨氏也在,却一点面子也没给孙氏留,“你说,子书媳妇那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让她在大太阳底下跪着的?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休了你!”
休了我?孙氏猛地一个激灵,当即就说了实话,“老爷,这事不赖我,我完全不知情,是,是弟妹让子书媳妇在外面跪着的。”
“你怎么就那么无法无天?是不是仗着自己娘家有人就敢在我们韩家这么肆无忌惮?来人啊,去把二老爷叫来!让他立刻给我滚回来!”韩志忠起火来没人敢劝,别说杨氏不敢,就是韩志为见了也要后退两步,所谓长兄如父,他比韩志忠小了五六岁,打小就知道自家大哥这么个脾气,因此听来人说他了火,忙忙的就赶回来了。
韩志为瘦长脸,身形不高,唇边留着两撮小胡子,说起话来一翘一翘的。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不懂事的,此刻在自家大哥面前老老实实的站着。他来的时候也听说了,是自家那口子把子书的媳妇给害的早产了,心里也是恨的不得了,其实他早就看杨氏不顺眼了,可是有她娘家大哥在,自己还真不能把她怎么着。
韩志忠自是一顿好骂,要不是顾忌着韩宸的名声,他就把二房两口子从韩府赶出去了。待那两口子走了,他才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望着孙氏,“你这个当人家婆母的是怎么回事?老二媳妇欺负子书媳妇你就不管管?子书媳妇肚子里怀的可是咱们家的骨肉,虽说是个女孩子,那也是子书的嫡长女,就跟你的芸娘是一样的,要是芸娘被人这么欺负你心疼不心疼?”抬头见孙氏脸上也带着悔意,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罢了,你随我去看看子书媳妇吧,亲家那边还不知道会怎么指着咱们的鼻子骂呢。”
的确,柳氏是骂了许多,还是当着韩宸的面骂的,韩宸却是一句话反驳的话也没有。这会子苏棠醒了,柳氏哪里还顾得上骂人,早就搂着宝贝女儿哭的泪流满面的了。
“娘,您别哭了,我没事,”苏棠轻声劝慰着,“娘,我想看看孩子。”
“好,娘抱给你看。”柳氏从冬至怀里把孩子接过来抱给她看,苏棠看着弯唇一笑,“娘,她长的真好看。”
柳氏也柔柔的笑了,“这孩子跟你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将来长大了也是个美人坯子。”
母女两个正说话,苏文山就带着苏霜回来了。柳氏看着苏文山,“当家的,快来看看咱们的外孙女,长的好看着呢。”
苏文山便笑着凑过去,先看孩子,再看女儿,脸上流露着疼惜。韩宸站在一边看着,知道是自己让他们失望了,便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苏棠见了努力的抬起手去拉他的手,对她温柔的笑了笑,“我没事。”
韩宸的眼泪便一下子流了出来,苏棠忙伸手去擦,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哭了呢。韩宸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两人眼里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
苏文山和柳氏看了不知道该是欣慰还是生气,可是既然这是女儿的选择,他们还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