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就是个没有成算的!”韩志忠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孙氏骂道,“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儿媳妇回门婆母不给准备东西的?更何况是咱们家和苏家这样的情况!你这是要丢尽我老韩家的脸面啊!我韩家在这青石镇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这么做让外人知道要怎么说?”韩志忠疾步走到门口似是要走,又忽然转身回来用袖子扫了桌上的茶盅子,“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越老越没有成算,我告诉你,如果这个家你当不好,就干脆交给丝容来管,我看她比你强了一百倍!”说罢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孙氏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拳却是紧握着,心里暗恨,先是把丝容骂了一遍,又想起苏棠来,自然在心里也是要狠狠的排揎一顿的。
再说韩志忠出了孙氏的房门就去了小妾丝容房里,这丝容原也是个书香门第的出身,后来家里不知出了什么事就败落了。她父母都相继去世,等她及笄以后,兄长就把她买到了韩府当小妾,这些年下来跟韩志忠也算是多年的夫妻了,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因着她受宠,女儿过的也还算不错。
这丝容被下人称作容姨娘,这会子正在房里教女儿做绣活,她的女儿韩贞娘在韩志忠的女儿里排第三,这韩家跟苏家不同,韩家的儿子和女儿都是分开排行的,就像韩芸娘是嫡女,被称为大姑娘,韩宸是孙氏第二个孩子,同样也被称为大少爷。
这母女两个见韩志忠过来都很是高兴,满脸堆笑的凑了过来,韩志忠看着妾室和女儿如花的笑颜,心里的气就去了一大半了。除了丝容之外,他不是没有其他的妾室,但对于丝容,他心里总觉得是特殊的,每次有了过不去的坎或者心里不舒坦的时候就来这里坐一坐,什么都不用做,只是静静的看着丝容弹弹琴唱唱歌,再过不去的坎也就过去了。
“贞娘也在啊,跟你母亲做什么呢?”韩志忠含笑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在他心里芸娘是嫡女,不能太过宠溺,只有这个女儿,是他真心宠爱的。
韩贞娘凑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娇笑道:“爹爹,女儿正跟姨娘学做绣活呢,您瞧瞧女儿绣的可好?”
韩志忠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哈哈笑起来,“不错不错,这鸭子绣的跟活的一样。”
韩贞娘便故意板着脸抢过来,“爹爹,这哪是鸭子,这是鸳鸯好不好?”
韩志忠就大笑起来,觉得心中的气闷已经烟消云散了。韩贞娘见状就又笑着说道:“爹爹在这儿陪陪姨娘,女儿最近厨艺可是有长进,女儿去做些点心给爹爹尝尝。”说罢就笑着下去了。
这边丝容在知道韩志忠生气的原因后心里就有些不安和担心,韩志忠是个男人,大概不知道也想不到孙氏那善妒的性子,但是丝容知道。就是因为她受宠,那孙氏不知道在背地里给她下了多少绊子,要不是自己警醒,早就阴沟里翻了船了。
果然,吃晚饭的时候,韩志忠因着有人请客,出去吃饭,容姨娘在自己院子里吃了饭,刚想去看看贞娘,就见孙氏身边的嬷嬷走了进来,“容姨娘,咱们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容姨娘知道必定没好事,就后退了一步,一边问道:“不知道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啊?”一边偷偷的在身后跟自己的贴身丫鬟伸了三根手指头,那丫鬟也是聪明的,悄悄的就出了门去找三姑娘韩贞娘。
这边两个壮实婆子已经一边一个压住了容姨娘的胳膊,“夫人是主子,我们这当下人的哪里会知道,姨娘想知道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容姨娘没了办法,只得由着她们把自己拉着过去了。
孙氏早已经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的不耐烦,来回的踱着步子,脑子里想着下午派去的丫鬟回的话,说韩志忠搂着容姨娘笑的可开心了,还给了那容姨娘一个羊脂白玉的镯子。孙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碧玺佛珠,心里就越的焦躁起来。心里却在想着这么多年来,老爷对女色一直不怎么热衷,但也有两三个姨娘,两个是别人送的,其中一个就是韩瑀的亲娘,早已经没了;一个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是自己主动要求给他的;另外一个就是这个容姨娘了,当初老爷子遇见她哥哥要卖她,本是一时不忍把她买了下来,本想着怕她无法在府里立足,就给了这么个名头,谁想慢慢的老爷却越陷越深了。
孙氏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捧起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口,瞧着杯盏上的蝴蝶嬉春直呆。这几年自己一直忽略了那容姨娘,仗着自己有儿有女不曾把她放在眼里,谁想她就钻了空子生下了贞娘,想起来她就有些后怕,还好生的是个女儿,其他两个姨娘也都有生育,也都是女儿,要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生儿子是不可能的,那婉姨娘倒是生了儿子了,不是最后也没有命活嘛!
“夫人,容姨娘来了,在外面候着呢。”外面响起小丫鬟的通报声。
孙氏闻言冷笑一声,抚摸了一下衣袖处的绣花,“让她进来。”
容姨娘被身后那两个婆子猛推了一下,在门槛处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待站稳了后,从容的弯腰给孙氏行礼,瞧着倒是波澜不惊,“给太太请安,不知道太太找奴家来是有什么事?”
见她故作镇定,孙氏也强压住自己的性子,端起冰镇酸梅汤来抿了一小口,拿百花闹春的帕子拭了一下嘴角,才开口,“容姨娘,你如今越的难见了,连我要见你一面还要专门派人去请,你的架子是不是未免也太大了些?”
这是嫌她没有按规矩早晚来请安吗?容姨娘忙跪倒在地,“夫人误会了,奴家在夫人面前哪里敢摆架子,只不过是最近身子不适,早几日不是就跟您告过假了的?老爷也是知道的。”
闻言孙氏猛地站起身子来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气的脸色都涨红了,指着她骂道:“你这是拿老爷来威胁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买来的,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我要是哪天不耐烦了,随时就能把你给卖了!你不要以为老爷稀罕你你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我告诉你,有我在这个家的一天你就别做梦了!”说完还不解气,又叫了那两个婆子进来,怒道,“不用在我这里装可怜,收起你那副狐媚子的嘴脸来!以往每一次都有老爷来救你,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那两个婆子早就已经得到指示了,这会子见孙氏冲她们点头,立刻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前一步,一个牢牢抓住容姨娘的胳膊,另一个就上前一巴掌,左右开弓,不一会儿,容姨娘的脸就被打的红肿了。
这时候韩三姑娘韩贞娘快步走了进来,见她娘被打成这样,心疼的很,又心急自己找不到父亲,只好忙忙的扑到在地上抱着孙氏的腿哭求道:“母亲,求您了,饶过姨娘这一次吧,贞娘求您了。”
孙氏一抬腿把她踢开,点着她的额头怒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到我这儿来求情?不要以为你姨娘得了几分宠爱,你就跟着占了多少的光!哼!你们倒打的好算盘,可你的婚事还不是我说了算的?”
见她提到自己的亲事,韩贞娘就暗暗心惊,这么些年以来,因着姨娘受宠,嫡出的大姐芸娘又早嫁,仗着父亲的疼爱,她也就跟嫡出的姑娘差不多的待遇了,这舒坦日子过得久了,竟然忘了她明年就要及笄了,到时候孙氏真的要替她做主的话,恐怕姨娘挡不住,父亲也不好说什么的。
想了想她站起了身子,她是担心自己的亲事,但是姨娘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打,她却是不能不管的,“母亲,我知道您心里有气,可是您想想,并不是您想象中的姨娘要去勾引父亲,而是父亲当时心烦气躁,才去了姨娘那儿,当时我也在,姨娘跟父亲说了好些您的好话的,请您相信姨娘,她并没有想跟您争什么抢什么,她只是想在这府里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啊!”
“大胆!”孙氏猛地站起来甩了她一巴掌,“你区区一个庶女也敢来指责长辈了?我看是你姨娘没有把你教好,以后你就少去她那儿,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母亲!你要是表现好了,我自然会为你选一门好亲,若是继续这么糊涂下去,少不得要得到些教训了。”
容姨娘闻言忙喊道:“三姑娘,夫人的话你可听到了?姨娘不值得你这么维护,你照顾好自己就成了。”
韩贞娘不依,含泪摇头。
正忙乱着,就听外面小丫鬟小声回报,“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回来了。”
听闻自己的宝贝儿子回来了,孙氏才略微收敛了些,立时瞪向容姨娘,“还不带着三姑娘滚到一边去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