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二老爷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是房契地契却是见过不少,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房契是真的。
并且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他亲侄子景天行在五个月前将这房产转卖给了姜丝小姐,政府每年征收一块五角大洋的契税。
景二夫人虽然在家里能闹腾,但她其实出身低微,不过是个乡下里长家的闺女,当年景二老爷不学无术,即便景家有些田产,只要不分家,家产大部分是归长子管的,因此稍微条件好点儿的人家都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景二夫人大字不识一个,自然看不懂房契,听景二老爷说了房契上头名字的确是姜丝。
就算姜丝依旧是景天行的未婚妻,她也没那个资格住进来,谁家的叔叔婶婶也没理由住进侄子的未婚妻家。
“妖女,她一定是使了妖术,对!迷魂蛊,她一定是给大侄儿下了迷魂蛊,才让他把这么好的宅子平白无故转给她!”景二夫人喃喃道。
“不许胡言乱语!现在都民国了,哪里还有什么妖魔鬼怪?你再这样危言耸听,我们可以抓你进警局的!”小警察吓唬她道。
景二老爷不愿意惹事儿,赶忙拽着她的衣袖,劝她回去。
他虽然纨绔,但却不傻,他大侄子多年来对这个童养媳不闻不问,直到出了被山匪绑票的事,才急匆匆赶回去,亲自拿钱去山上赎人,然后直接把人带到自己的小公馆安置。
这明显是景大帅怕事情闹大了,政敌们指责他忘恩负义,亏待恩人家的遗孤,大侄子这是想把人好生安置在这里,让外人看了,也会说一声他景家仁义!
以后哪怕不娶她做少帅夫人,外人也不好说三道四,毕竟她一个盲女,无法承担起少帅夫人的责任,少帅好好养着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思及此,他不顾自家婆娘的反对,硬是指挥着仆人婢女把她塞进黄包车,直接送去了医院,并且办理了住院手续。
至于那些拉过来的行李,只能趁天黑悄悄的带回去了,好在他们今天过来并没有把所有行李都带来,他们的院子还没被旁支给占了,不然今晚他都没处睡了。
景二夫人凄凄惨惨住进了医院,身边只留下个鼻梁被撞断了的菖蒲陪着,毕竟医院的床位费很贵,陪床也是要收费的。
菖蒲则是因为鼻梁被撞断了,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两天,景二夫人就算再舍不得钱,也只能让她住下了。
一想到自己今天不但丢了面子,还引了旧病,最终房子也没占到,她就恨得直捶床,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不过她还不知道,这只是她噩运的开始。
当晚,因因就光顾了她的病房,从她熟睡那一刻起,进入了她的梦境,给她织造了整晚的噩梦。
在梦里,景二老爷娶了十几房姨太太,每一个都是他们家曾经用过的稍有些姿色的小丫鬟,她们当着她的面儿依偎在景二老爷怀里,脸上挂着得意和嘲讽。
而她想要上前去理论,去抓花小妖精们的脸时,腰忽然痛得要断裂似的,旧病复了。
于是乎只能凄凄惨惨躺在床上,翻不了身,全身长满了褥疮,对她最忠心的周妈和菖蒲也都转投到了别的小妖精的旗下。
每天除了给她一点馊了的饭菜,吊着她的命,顺便嘲讽她几句,说她是个废人,活着占地方,不如早死早生之类的戳心窝子的话。
就在景二夫人觉得生无可恋时,天终于亮了,她也总算是从噩梦中醒来了。
活了三十八年,从没有哪一天觉得朝阳如此明媚,如此暖身暖心,她忍不住望着窗外的日头喜极而泣。
然后她就看到了房间内陪床的菖蒲,她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但她却没有急着作。
“菖蒲,醒醒,起来给我倒杯水。”她语气平缓。
菖蒲揉着惺忪睡眼,赶忙一骨碌翻起来,从保温瓶里道了开水,又仔细晾到不烫嘴的温度,这才端给她主子喝。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从前景二夫人对昌蒲十分信任,所以她做这些琐事时并不会仔细观察,但是现在她心里有了昨晚噩梦的阴影,越看就越觉得昌蒲眼神中都藏着对她的轻蔑和不耐烦。
“小贱人,枉我往日对你如此看重,没少赏你吃的穿的用的,原来你却长了反骨,阳奉阴违,等我出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景二夫人在心底恶狠狠骂,但是现在她还不能立刻作出来,因为她人还躺在病床上,家里也没什么得用的丫鬟,要么是笨手笨脚上不得台面,要么就是中心度还比不上菖蒲。
医院里是有公用电话的,病人和家属只要付费就可以借用,吃过早饭,景二夫人让昌蒲掺着她去给明大小姐打电话,她要第一时间把姜丝那个小贱货活着的消息告诉她。
她相信,明大小姐既然能买凶杀人一次,也能杀她两次、三次!
果然明大小姐一听这消息,立刻炸毛了:“什么?!天行竟然把那个瞎子带到城里,还把他的小公馆转给那小贱人了?以前她住在镇上,离得远不方便,在既然到了我的地盘,看我怎么收拾她!”
景二夫人放下电话,眼底浮现出一个得意的笑,她这人最聪明的一点就是,对付敌人从来不喜欢亲自动手,能借刀杀人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