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的工地上,打桩、夯土、砌石……
民夫们汗如雨下,即便在略显寒冷天气,仍旧赤着上身。
穿衣服干活,一来不方便,二来容易磨损。
所以,堤坝上的苦力劳工们,都是赤着胳膊光身子,身上沾满泥土。
他们都是从本体抓来的百姓青状,刀子逼着干活。
前几天还是开凿堤坝,今天又变成了填土夯实,筑牢堤坝。
朝令夕改不说,累得一身臭汗,还是要从头再来。
好在,唐军虽凶,出手倒也不小气,粮食管够。
忙碌了大半天,乡间里长招呼众人停下来吃饭,竹筐盛着杂粮馍馍,还有绿色混浊的野菜汤。
堤坝上尘土飞扬,吃在嘴里,倒有大半口是泥汤。
乡下人,倒也不计较这个,能饱肚子就成。
一个个吃得满头大汗,呼噜噜喝汤声一个赛一个响亮。
“满仓叔,你怎么不吃?”
说话的是一個毛头小子,别看年纪小,在乡下已经是下地干活、娶媳妇的年纪了。
小子口中的满仓叔是个三旬中年,身形瘦削,农家最常见的身材,吃得少干得多,攒不下肥肉。
唯独是面色苍白得吓人,就像是身上带着大病。
满仓叔闻言摇摇头,将馍馍递给小子,“不饿,吃不下,给你。”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长个头的年龄,多少粮食也吃得下。
小子乐呵呵啃着馍馍,“满仓叔,都说你当过兵,和我说说军中的事儿呗!”
满仓叔摇摇头,“我被拉去当民夫,没上阵杀过人。”
“傻孩子,当兵的整日里就是杀人,有什么好提的。”
小子乐呵呵听得,一不留神,手上的馍馍被抢走。
抬头看去,一个彪形大汉瞪着他,馍馍往嘴里塞,“你小子吃这么多干嘛?”
小子敢怒不敢言,这人是乡间有名的无赖,成天说自己有亲戚在郑军当兵,平日就喜欢偷鸡摸狗,乡里乡亲敢怒不敢言。
到了堤坝干活,他平时偷懒,到吃饭的时候,又强抢别人的饭食。
“算了算了。”
满仓叔拉着小子,“一个馍馍,给他,给他,咳咳咳。”
说着说着,满仓叔又剧烈咳嗽起来。
小子给他拍背,担忧道,“满仓叔,你这身体越不行,要不回家躺躺。”
满仓叔剧烈咳嗽几声,“等今天下工了,我再回去。”
“婶子和小花,还在家里等着呢?
小子忍不住提醒满仓叔,“叔,你还记得不,当年说过,等小花长大了嫁给我的事儿?”
“不记得了!”
满仓叔摇摇头,艰难起身。
到了傍晚,日头将落时,堤坝靠河的一面传来惨叫声。
“啊!”
众人吵闹着,冲到地方,只看到河水荡开的涟漪缓缓褪去。
到最后清点人数,才现是那无赖汉失足落水,早已死无全尸。
里长前来查探,虽然唏嘘,却也并无震惊。
修河筑堤,死人是常有的事情,这几天,接连失踪了不少青壮
无赖汉只吃不做,又喜欢欺压其他民夫,死了也没多大损失。
小子送别满仓叔时,没注意到对方苍白脸上,多出一丝血晕。
他兴奋不已,“吃我的馍馍,报应来了,龙王爷淹死他。”
满仓叔咳嗽越厉害了,“少说两句。”
他离开堤坝后,背着破包袱艰难迈步,行走在长满荒草的乡间田地。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