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杭景只觉得心中一松,便是全身一阵虚软,几乎站立不住,孤零零地坐到了街道一侧的椅子上,只能用力地攥紧了那张报纸,耳边却只有一个声音‐‐他活着!那早晨的冷风一阵阵地吹来,街面上全都是看过被丢弃的报纸,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声响,雪白的杨花乱了人眼,自顾自地乱飞着,她孤独一人坐着,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就好像是小时候有一次,她闹着就是不肯写毛笔字,母亲说再也不要她了,她害怕得要命,吓得一个人在书房里一面写毛笔字功课一面小声地哭,后来,母亲推开门来找她,她才知道,母亲并没有走,她并没有失去,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自己吓唬自己,然而就是这样,看着母亲走进来,却让小小的她哭得更凶起来,就好像是受到了满腹的委屈,为什么要让她这样提心吊胆?为什么要让她这样害怕难过……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周围是陌生的人来人往,车辆更是来来去去,城外竟隐隐有着炮声一阵阵地传来,过往的人脸上都不禁露出一种紧张骇惧的表情,然而这个世界是空旷的,那些飞舞的杨花是乱得,耳边传来的一阵阵声音是陌生的,唯有报纸上的那个人,那个强取豪夺整整要去了她半生的人,却在此时此刻,是唯一与她息息相关的,两人之间那宛如宿命般的悱恻纠葛,她只以为自己的心里留下的是那些恨,却原来才知道,这样的年年月月,波波折折,他早就烙进了她的生命里,悄无声息,却又根深蒂固!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锁】彤云低锁,故园秋风副官郭绍伦整张脸都趴在了那扇双扉门上,透过那小小的门fèng看着里面的情形,见萧北辰确实是吃下一碗面了,这才放下心来,回过头便见那些个侍卫官都笑,知道自己刚刚的动作极不雅观,忽见一个卫戍从刚刚临时加设的岗哨处奔来,对郭绍伦敬了个礼道:&ldo;报告郭副官,叶处长要见……&rdo;郭绍伦一脚便踹了过去,当场怒道;&ldo;现在就他妈的是有天大的事儿,也得让总司令把这一碗饭吃完!&rdo;他这样的一声才落,就听得门内传来萧北辰的声音,&ldo;有什么事?!&rdo;郭绍伦也不敢隐瞒,只隔着门板道:&ldo;报告总司令,叶处长说要见你。&rdo;庭院里依然是安安静静的。萧北辰笑一笑,对林杭景道:&ldo;叶盛昌是个有名的难缠,我得回去看看他有什么事儿。&rdo;林杭景&ldo;嗯&rdo;了一声,看他站起来,她也站起来,雪青色的衣裙随着那庭院里的晚风轻轻地摆动,他道:&ldo;外面风冷,你快进屋去。&rdo;她也不说话,嘴唇微微地抿着,竟似犹豫的样子,他转身朝外走,伸手去推那院门,忽听得身后传来她轻轻的声音,&ldo;我跟后院的婆婆学做了荷叶粥,我……我明天做。&rdo;那样温婉的声音便如晚风般沁入心脾,透着丝丝的清凉,他的身形顿了顿,回过头来看她,夜凉如水,她静静站在葡萄藤架子下,眼眸宁静透彻,他望了她片刻,只点点头,轻轻地笑道:&ldo;哦,那我明天来吃。&rdo;她看着他走出去。小小的双扉门依然是半掩的,门外传来汽车开走的声音,是他走了,周围更是寂静下来,她似乎站得累了,默默地靠在那廊柱上,听着葡萄藤架子上的叶子一晃一晃地沙沙作响,她抬起头来看看那扇掩起的门扉,就那么望着,唇角不知不觉间弯起,竟是柔柔的一笑。萧北辰却再没有来过。那样久的时间,葡萄藤慢慢地开出了嫩绿的小花,桐花馥失却了最初的颜色,墙边的木槿花开得倒好,伴随着一旁的千叶石榴花也破蕾怒放,大盆荷叶连成一片,在中午的阳光里,更加的绿意盎然起来。这天下午林杭景下了课,才走进庭院里,就见住在这里的老婆婆笑吟吟地迎上来道:&ldo;林老师回来了,有人来找你。&rdo;林杭景心中便是一阵激动,唇角不由自主地漾出一抹惊喜的笑意来,竟仿佛是一个快乐的孩子一般,还未等说什么,就见从门房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穿得很是雍容华贵,对着林杭景笑着道:&ldo;林老师,我等你一会儿了。&rdo;林杭景怔了怔,认得那个人就是班上一个学生的母亲,她的心便一下子虚虚地落下去,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自己刹那间的失望,又不能让人家尴尬,只勉强地笑一笑,低声道:&ldo;对不起,我回来晚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