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杭景迟疑了下,方道:&1dquo;是因为沈晏清的事儿?”
郭绍伦叹了口气,道:&1dquo;洪福生手下有个叫牧子正的,如今是才出了名的流氓头子,就是他替扶桑人劫了沈晏清,居然还说是总司令的旧相识,昨日派人送来了帖子,请总司令到如意楼叙旧。”
林杭景的面孔骤然一白,猛地回过头来看着郭绍伦,一双眼里满是震惊慌乱,&1dquo;你说谁?牧子正?”
郭绍伦道:&1dquo;没错,正是洪福生手下的三当家牧子正。”他话才说完,林杭景竟然起抖来,宛如刹那间置身于冰天雪地里,连声音都禁不住打颤,只不停地说着,&1dquo;马上&he11ip;&he11ip;带我去如意楼。”
郭绍伦一惊,道:&1dquo;林小姐&he11ip;&he11ip;”
&1dquo;快带我去!带我去!”林杭景浑身抖,只用尽力气说出那一句话来,眼泪&1dquo;唰”地一下便落了下来。
郭绍伦看着林杭景的样子,也不敢耽搁,慌忙安排了汽车一路送林杭景去如意酒楼,看到五团团长冯铁城正守在楼下,郭绍伦疾步上前便问道:&1dquo;总司令在哪?”冯铁城便指着楼上道:&1dquo;三楼第二个包厢。”郭绍伦便带着林杭景就往上走,冯铁城胳膊一伸,便拦住了他们两个人,道:&1dquo;总司令了话,没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上去。”一句话便把郭绍伦和林杭景都堵在了外面,林杭景只觉得心一阵阵寒,脑子里乱纷纷的,好似有无数只乌鸦在她的耳边叫着,她也不听冯铁城的,一句话也不说便要往里硬闯,冯铁城当即派了两个卫戍封了楼梯口,道:&1dquo;林小姐,我们是奉命行事,请不要为难我们。”
郭绍伦当场大怒道:&1dquo;冯铁城你找死,你敢碰她一下试试!”冯铁城平淡地回过头来,看看郭绍伦,道:&1dquo;我是奉命行事,有什么不敢!”
就在此时,就听得楼上&1dquo;砰”的一声枪响,刹那间,林杭景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跌跌撞撞地便往楼上冲去,那两个卫戍却是一闪,就让她上去了,冯铁城和郭绍伦对视一眼,再没说什么,而林杭景一路奔到了包厢,拉开门就冲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包厢中间的牧子正,一身流氓短打扮,歪拿着驳壳枪,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前面,她惊骇地回过头去,却看到萧北辰倒在地上,手捂着左肩,便有汩汩的血从他的手指fèng间流出来。
林杭景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三魂走了七魄,在那千钧一之际,她什么也顾不得,只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便扑到了萧北辰身边去,挡在了牧子正的枪口前,一脸惊惶的惨白,脱口喊道:&1dquo;牧子正,你不能杀他!”
牧子正整个人都懵住了,怔怔地看着林杭景,万万没想到竟在此时此刻遇着了她,就听得门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是冯铁城带着卫戍冲上来,枪口全冲向了牧子正,咔嚓拉开保险就要放枪,萧北辰忍着伤口的疼痛,竭力喊道:&1dquo;把枪放下!”
那一声传下去,让那些卫戍全都怔住,只把枪口对着牧子正,也不敢乱来,郭绍伦和冯铁城也被萧北辰一句话僵在那,萧北辰喘着气,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忍痛说道:&1dquo;是我让他开的枪,放他走。”林杭景惊骇地回头看萧北辰,萧北辰的左肩血流如注,脸色渐渐灰败,迎着她的眼瞳,急喘着道:&1dquo;只要你不再恨我,就算是死了&he11ip;&he11ip;我也愿意。”
林杭景的眼泪就往外涌,牧子正呆了片刻,声音却传过来,&1dquo;杭景,你过来,我带你走。”他的目光停留在林杭景的身上,又道:&1dquo;杭景,我现在有钱了,有洪福生和扶桑人支持我,我什么都有,我可以保护你,萧北辰他奈何不了我。”
林杭景转过头去,看着站在包厢里的牧子正,她默默地看着他,便有两行泪从她的脸上滚下来,那是她最初的爱,才刚刚开始还未来得及展开的爱,她把她最纯真的爱给予了他,一个风筝行的单纯小伙计,笑起来双眼如黑曜石般明亮,可转眼间,竟是这样的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林杭景,那个快乐的与他一起放风筝的林杭景,那个真的以为他可以带她回上海的林杭景,现在的她有一个叫林南归的可怜孩子,那个孩子就是她的全部。
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萧北辰!
原来飞得再高的风筝,也要被风筝线束缚着,这就是她的命,她再也逃不掉了。
牧子正看着林杭景,她的脸上含着无限的悲戚和绝望,只颤抖着嘴唇说了一句话,&1dquo;牧子正,我已经不能跟你走了。”牧子正眼眸无声地一黯,声音一片绝望,&1dquo;走就走,不走就不走,什么叫已经不能,难道&he11ip;&he11ip;你变了心了?”
眼泪从林杭景的眼眸里一颗颗地滚落下来,她凝望着牧子正,心痛如绞,终于还是慢慢地转过头去,颤抖着道:&1dquo;萧北辰,如果你不想再让我恨你,就要让他活着。”
萧北辰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肩,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1dquo;好,我保证。”
牧子正呆呆地看了看林杭景,她的眼泪只往下流着,说,&1dquo;牧子正,你快走。”牧子正看着他们两人的样子,却仿佛顿悟了,别过头去,眼里是淬着痛的,冷冷道:&1dquo;好,我知道你如今心里也没有我了,枉我还记挂着你,我们还真是白认识了一场。”他转身便要走,那些卫戍还要拦他,就听得萧北辰一声,&1dquo;让他走。”冯铁城道:&1dquo;总司令,这无异于放虎归山&he11ip;&he11ip;”萧北辰怒道:&1dquo;废话少说!”冯铁城无奈,挥了挥手,卫戍便让了道,牧子正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林杭景眼睁睁地看着牧子正离开,剜心一样,泪如雨下,手里却是一片温热,她怔怔地回过头来,看着萧北辰吃力地握住自己的手,他的手上沾满了伤口上的血,此刻,只紧紧地握住了她,咬牙qiang忍着伤口的灼烧疼痛,乌瞳如墨,低低地说了一句,&1dquo;我&he11ip;&he11ip;真没想到,你会扑到我这里&he11ip;&he11ip;”
萧北辰那一句没说完,便是一阵气喘,胸口竟是一阵欣喜若狂的激dang,那种深入骨髓的喜悦冲击远比伤口的痛更让人支撑不住,他眼前忽地一黑,便晕了过去,只是那紧握着林杭景的手,却丝毫未松。
林杭景看着萧北辰面色灰败,竟昏厥过去,她的手上都是他温热的血,刹那间被吓得脸色雪白,魂飞魄散,惊叫了一声,&1dquo;三哥!”
牧子正一路出了如意楼,叫了一辆huang包车,便径往洪家花园去,才走到一条寂静的街道,那huang包车夫却停了下来,牧子正看看周围,道:&1dquo;这还没到呢。”那huang包车夫却是一声冷笑,道:&1dquo;的确是到了,你下来看看。”牧子正一句话也不说,拿出自己的驳壳枪对那车夫抬手就是一枪,却一枪打到了一旁的树上去,他从车上跳下来,当即破口大骂,&1dquo;老子就他妈知道,这枪被人动了手脚,我上了萧北辰的当!”
一辆军用汽车已经停在了街道的中间,另有十数名背枪的卫戍围了上来,牧子正左右看了看,心下虽寒,却还是硬撑着一声冷笑,&1dquo;杀了我,你们就不怕洪老爷子找你们算帐,我可是老爷子身边的第一红人。”
那军用汽车的车窗便缓缓地放下来,一个约三十岁左右的俊雅男子坐在车内,正是颖军的特务处处长叶盛昌,他笑道:&1dquo;咱们总司令说了,你替扶桑人办事,人人得而诛之,如今洪老爷子家里养出你这么个汉jian,我们就该当替他清理门户。”
牧子正刹那间冷汗湿透了脊背,&1dquo;萧北辰他&he11ip;&he11ip;他算计我&he11ip;&he11ip;”
叶盛昌笑道:&1dquo;总司令还说谢你刚刚的成全,让他抱得佳人归,就索xing给你个痛快,如今咱们也是奉命行事,旁的也没什么好说了。”他只把手一扬,那些侍从便对着站在中间的牧子正举起了枪,牧子正无处可逃,转头凄厉地大喊了一声,&1dquo;杭景,救我——”接着,便是那一阵乱枪扫she,让整条寂静的街道,如放了鞭pao一般震响&he11ip;&he11ip;
【云开月明意切切雪化netg绵绵】
良辰好景,还君明珠
十月末的时候,天气已经凉了许多,平岛的萧公馆内,也多了几分秋日的萧索之意,早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起居室内,那直拖到地毯上去的琥珀色织花窗帘便仿佛是镀着一层薄薄的金色。
萧北辰早早就起来了,这会儿半靠在窗前的软榻上,拿着一本书看,才看了没几页,就听得起居室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敲门声,他微微一笑,却不出声,只把眼睛闭上,那敲门声渐渐地停止,门外的人等了好久终于把门推开走了进来。
林杭景端着早餐走进来,看萧北辰躺在那软榻上,便把餐盘放下,转身到netg上去拿了一方薄毯过来给他盖上,才刚盖好,就见他闭着眼睛,只是那嘴角无声地动了动,隐隐地显出一丝笑意,她立时明白,甩手就要走,谁料自己的手竟被他抓住,一时之间抽手不得,回过头来,却看他睁着双黑如星辰般的眼睛看着自己,只是笑。
林杭景道:&1dquo;你快松手,别扯动了伤口。”
萧北辰握着她的手,偏就不松,微微笑道:&1dquo;你好好的别动,我就扯不到伤口。”林杭景把头微微一垂,道:&1dquo;你这样,可没法子吃早餐了。”萧北辰便笑道:&1dquo;都说古人聪明呢,秀色可餐这句话,竟是真的。”
林杭景便一声不吭地把自己的手硬抽出来,他立刻就低下头去,&1dquo;哎呦”一声,林杭景吓了一跳,忙道,&1dquo;你怎么了?伤口疼吗?”
萧北辰抬起头来,黑曈里都是笑意,道:&1dquo;伤口倒是不疼,就是心口疼。”
林杭景被他的笑容搅得心慌意乱,便把头转过去也不看他,只去给他盛粥,就听他继续说下去,&1dquo;我昨日收到沈大哥一封信,你这假冒的沈夫人可是当到头了。”
沈晏清已经在半个月前带着沈恪去了美国,临走前寄了一封信给萧北辰,把种种事由说了个清清楚楚,林杭景盛了一碗粥端给萧北辰,萧北辰便把那粥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凝望着林杭景笑道:&1dquo;沈大哥在信的末尾写了八个字,写得真是好。”
林杭景看他极是神秘的样子,便问道:&1dquo;哪八个字?”
萧北辰便微微一笑,&1dquo;良辰好景,还君明珠。”
他将那几个字说得极清晰,眉眼间那抹笑意也是极温柔的,几乎能把人溺毙了,林杭景默默地垂着眸,他微笑道:&1dquo;你让我叫你沈夫人那时,可真是生生要磨死了我,如今终于让我守得云开见月明,你想想这八个字,尤其是前四个,好一个良辰好景,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儿,真是越想越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he11ip;&he11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