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笙自那一日之后便很少说话,常常一个人不出声的长久凝视着窗外,没有受伤的左手总是无意识的覆上自己的小腹,然后缓缓的,握紧成拳。
纪桓常常过来看她,虽然她并不常开口与他说话,他也知道此刻所有的劝慰对她来说都是苍白无力,他只是静静的在一旁配着她,心疼却也相信,她有足够的坚qiang能够挺过去,面对今后的人生。
然后,在那些夜深人静的夜里,在她沉沉睡去之后,他总是会伸出手,替她顺一顺鬓间微乱的,替她盖好被子,动作那么轻,唯恐扰了她,唯恐惊醒了自己的梦,眼光,一刻也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
忍不住,戒不掉,拔不出,那样沉迷,贪婪又眷恋,他知道,他是在透支着自己余生所有的温暖与阳光。
渡边医生她说,盛小姐,你需要呼吸一些鲜空气,我到楼下的花园走走好不好?
她却只是摇头,只愿锁在屋里,静静的躺在netg上,然后尽可能的医生的一切治疗。
那时,他便知道,她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也就是他梦醒的时候,而这一天,终于到来。
在她清醒过后的第三天,她身上的伤甚至都还没好,她便对他说,她要离开,回6公馆。
他尽可能的放轻声音劝道:&1dquo;小笙,我不是同你说过,我已经知会了6风扬,你还没醒的时候他就来看过你,你自己也同他通过电话,所以没什么好着急的,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我再送你过去好不好?”
他想起她在电话里对着6风扬说话的样子,心底还是会有些窒闷的疼,那时的她,对着话筒,语气平静而坚决,她说,这次的事,不要告诉绍之。
话筒那头的6风扬沉默片刻,开口,我没有。
电话有些漏音,就在旁边的他也听得清清楚楚,然后看着她因为这一句话,眼底竟蕴上安心,仿佛一直以来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而他的眉间,却是抑制不住的一抽,别开了视线,不能再看。
&1dquo;不了,在哪里养伤都是一样的。”她的声音轻轻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转眼看她,她却微垂着视线,并没有看他。
他忽而仰面,无声而笑,眼中微觉刺痛,语气中带了太沉的苍凉与自嘲,&1dquo;在哪里养伤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执意不肯留在这里?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和中村次郎的关系,让你觉得需要避嫌,好让你的丈夫放心,好让他的好名声不被牵连?”
她的眼中闪过挣扎和难受,他几乎是话刚出口便后悔了,何苦呢?让她这样为难,不管什么自己一个人担着也就是了,为什么这样沉不住气,偏要引她跟着一道难受。更何况,本就是他先放手的,他早就失了那资格。
他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她忽而垂眸,飘忽的笑了笑,复又静静抬起眼睛,看着他开了口:&1dquo;你还说漏了一点,除了绍之,我更不想让我姐姐被人说闲话。你看,我真的是不适合再在这里了,送我去6公馆吧,姐夫。”
他看着她,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他的面色,镇静中蕴着空茫,苍白如纸,终于转身推门,踉跄而去。
初雁在纪桓出门之后不一会儿便进来了,随她一道进来的还有渡边医生和几个看护,几个人一道儿替她收拾整理。
许是纪桓已经jiao代过什么了,那渡边医生虽是一脸的不赞同,却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细心的尽最大可能避免牵动她的伤势。
其实,她也并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因此不一会儿便也就一切妥当,出房间门的时候,亦笙轻轻开口去问身后的初雁,&1dquo;还记得我jiao代你的话吗?”
那初雁目中含泪,哽咽着说,&1dquo;记得绝不告诉任何人孩子的事,尤其不能让姑爷知道。”
亦笙点了点头,面色如落雪一般沉寂默然,同样的话她也对纪桓说过,那时的他没有说话,可她相信他终会答应。
她任由初雁推着自己出了门,这是她第一次走出这个房间,却没有想到,房门外的景致让她本已苍倦麻木的心,忽而没来由的一颤。
身后的初雁却是浑然不觉,依旧推着她往前走去,她眼睁睁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旋梯慢慢近了,又要远去,错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轻道,&1dquo;等等&he11ip;&he11ip;”
很多很多年前,法国卢瓦尔河谷畔的香波堡,她曾站在达芬奇设计的那座双旋梯前惊叹不已,也曾用&1dquo;相思相望不相亲”的诗句,满心欢喜,对着喜欢的男孩子微笑讲述。
那时的她与他,都太年轻,并没有想过,竟然就是这一句无心之语,多年之后,一语成谶。
她的视线,缓缓沿着那从香波堡复制而来的双旋梯,一点一点上移,石质天花板上的纹路,是一种隐秘而独特的花纹,她在卧房的时候曾经见过,却是无力留心。
此刻经由了那双旋梯的牵引,尘封的记忆一点一点复苏,而她终于看清,那些隐秘的纹路,赫然便是由大写的英文字母&1dquo;J”与&1dquo;s”所拼就而成的。
她的眼中,再也克制不住的带上了深深的震动,慢慢转眼去看客厅当中,寂寥而立的纪桓,而他亦是静静飞看着她,背着光,表qíng看不真切。
&1dquo;两个人一起上下楼梯,双方可以时时看见对方却无论如何也碰不上,倒是让我想起了中国的一句诗&1dquo;相思相望不相亲”,这是这世上,最最无奈的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