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她便总是往那间房里面跑,因为那里面总是有他,或看书,或写字。
她推开门,他头也不抬的叫出她的名字。
她撇撇嘴,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他便笑笑,说,除了你,就没人敢闯我的书房。
往事历历在目,如同受了蛊惑,她慢慢的向着他的书房走去,右手轻轻的出触碰上那冰凉的门柄,微微用力,门竟然开了。
然后她便看见了那绝不该在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背对着她面朝窗外,并没有穿喜服,頎长的身影在没有温度的月色之下,显得那样萧索。
他听见响声,回过头来,然后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她。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他与她隔着一地月光,僵在原处,谁都无法动弹。
他的眼中,渐渐现出些许痴迷与模糊的神色。
是梦吗?或许。
他有太多次梦到过这样的场景,她就在他眼前,他一动也不敢动弹,害怕只要微微一动,她便会和从前每一次那样,立刻消失不见,徒留他醒在黑暗当中,面对一室空壁,满心空dong。
可是,她在哭泣,她站在哪里,怔怔的看着他,无声的流着眼泪。
他的心一阵抽搐的疼痛,迈开脚步想要为她擦去眼泪。
刚刚迈出一步,她却已经迅回过神来,连连的后退。
你不要过来,她说。
她唤他,姐夫。
他的右手,古怪的伸在yīn色的月光中,维持着想要为她拭泪的动作。
身子却如同僵化,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流着眼泪,缓缓的,缓缓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他本以为已经不能再痛的心里。
她凄婉一笑,终是最后一次用了旧时称谓,&1dquo;纪桓哥哥,今天的婚礼,就当是我把你从前对我的好统统都还给你了好不好?我已经尽了全力,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得更好,怎样才能让你喜欢我&he11ip;&he11ip;所以这一次,就当是我已经还清你了好不好?那么下辈子,我便不再欠你,也许,也就不会再遇到你了。
第六十七回
三日之后,便到了亦筝回门的日子。
亦笙看着姐姐,一身簇的装扮,温柔浅笑陪伴在丈夫身边,始终不肯稍离一步。
翦水秋瞳中,那些显而易见的依恋与幸福,便不加掩饰的溢了出来,于是她整个人看起来喜气洋洋的美丽异常。
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却还是悲哀的觉,原来她远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样坚qiang。
她看着姐姐为他布菜,看着姐姐替他整理衣裳,看着他对着姐姐微笑着道谢,那样的温存体贴。
明明该是笑着祝福的,却总是抵不过心内的酸楚。
在父亲又一次担忧的看过来的时候,她终于低垂了眉眼,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微笑着轻道:&1dquo;爸,我有事出去一下,和墨梯的老师约好了去看她的。”
即便明知此举不合规矩,可她没有办法。
亦筝闻言连忙起身,握了妹妹的手道:&1dquo;不可以改天吗?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的。”
亦笙尚未答话,便听得父亲已经开口为她解围,&1dquo;即是约好了的事便不要失信了,小筝,反正你妹妹也留着陪你吃过午饭了,就让她去罢。”
盛远航自然知道女儿说的是借口,但他心里又何尝不是希望她能离这伤痛越远越好,又怎么会在乎规矩什么的。
亦筝虽然心里面不舍得,然而父亲已经话,妹妹又是抱歉的对着她笑,于是便不好qiang留,笑道:&1dquo;那你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盛太太看着亦笙转身上楼的背影,内冷笑了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开了口:&1dquo;你既是舍不得妹妹,今晚就住下罢,也可以多陪陪我说说话。”
亦筝吓了一跳,忙道:&1dquo;那怎么可以?”
盛太太笑道:&1dquo;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们小两口分房睡不就行了,这也是有礼可依的,我再去个电话同亲家母说一声也就是了,她最是通qíng达理的,纪桓想必也能体谅我们做父母的一片心思吧&he11ip;&he11ip;”
后面的话,亦笙便听不见了,也不想去听。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随手拿起一件大衣穿上,便出了门,在上海街头漫无目的的闲逛。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身子早已僵冷麻木,双脚也酸疼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儿,更加不想回家,所以只好一直走一直走,如今的她,已经累得再也无力去面对任何人微笑做戏。
这个时候的上海,华灯初上,霓虹在夜色当中闪烁,东方的不夜城并非1ang得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