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蔻抖开那块布:“是围裙!”
然后比划比划:“就是洗碗嘛,脏水溅到身上就不好了,拿来挡一下。”
一点红了然,前天在海x捞吃火锅的时候也见过这种类似的东西。
但这个红白格子的图案……他皱了下眉。
颜色和图案所带给人的不同感受,其并非是自然而然、生而有之的,而是一种社会文化所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就好比说粉红色与天蓝色——在现有的刻板印象之中,粉红色是专属于女孩儿的颜色,蓝色则是属于男孩子的颜色,成年女性买衣服还好,什么颜色都可以选择,但假如一个男孩就喜欢穿粉红衣服,那他一定会被同龄的男性群体嘲笑。
但是往前追溯,在十八世纪的法国,粉红色带有果断、坚强、稳重的意味,是“更适合”男性的颜色,天蓝色娇嫩,是“更适合”女性的颜色。
再好比说麻制衣物,古人云粗布麻衣,便是代指一种清贫的生活状态,而现在呢,想到麻制的衣物,第一反应就是“纯天然”、“清森系”等词了。
所以一点红看见这件红白格子的围裙时,第一反应绝不是“这是女人穿的”,而是这颜色实在过于明艳,他不习惯。
下一个想法是:这般复杂的染色,就拿来当围裙?
——古代的鲜艳颜色是很难得的嘛,且这等艳色布料,染好后也不能下水再去洗了,会褪色、颜色会不鲜亮,属实是穿一次少一次的。
复而才反应过来:不对,
这里是千年之后的世界,各色的衣料早就已不稀罕了,昨日偶然瞧见个名叫《今日x法》的电视节目,里头下大狱的囚犯竟也穿着极为鲜亮的橙衣裳,真是奇哉怪哉。
大概是杀手的职业病,一点红惯常爱穿黑衣,不喜欢鲜亮的颜色,瞧见这红白格子的围裙,他只说:“无妨,水不会溅出来的。”
他杀人时,只会让对手流出一滴血来——这便是因为他实在爱干净得很,不喜欢那种人血溅满身、血丝呼啦的感觉,因此才练就了一手干净利落的手法。
杀人都是如此,洗碗又怎么可能溅得自己满身都是呢?
秦蔻:“emmmm……”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围裙,又看了看一点红,然后又看了看手上的围裙,不肯放下。
一点红:“?”
他迟疑了一下,道:“……好。”
秦蔻笑了:“好~”
最后还是系上了那个红白格子花纹的围裙,抖开之后,他才现,这围裙边儿上还有一圈白色的、瞧起来织法很是复杂的花边,秦蔻说这叫蕾丝花边。
一点红:“……”
围裙想来就是为了灶台操持而生之物,随便扯块粗布也就罢了,居然做得这么精细,现代人啊……还真是奢侈的让人理解不能。
他抿了下唇,把这些腹诽扔出脑外,又瞥了眼秦蔻,却见她双眼亮晶晶的,似乎又突然高兴起来,开开心心地问他能不能给他拍几张照。
……怎么感觉她的兴点经常奇奇怪怪、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不明所以,点头应允。
得到了许可的秦蔻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下午秦蔻要去店里,临走之前,她建议古代男士们在家看电视。
其实一般的穿越题材之中,有一个经常被人忽略的问题,就是中古汉语与现代汉语之间的巨大差异,这个差异不是指简体字和繁体字——楚留香穿越过来之后,字认得可齐全了,一开始他也只当是避讳而已。
这个差异,指的是古音以及中古汉语的语法结构。
古音还好,不成问题,他们穿越过来时居然一点口音都不带,说的是一口普通话——秦蔻问过楚留香,他说这
就是他们那里的北方官话。
原因也好猜测,毕竟他们来自神秘未知的武侠世界,而不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朝代。
而中古汉语的语义和语法结构嘛……
今天上午秦蔻和一点红说“以后见了打听你对象的大妈,敷衍一下就好了”,一点红根本就没听明白,是根据前后语境去猜测这个“敷衍”的意思的,因为他们那时候,敷衍二字的意思就是“引而伸之、铺陈挥”,根本就没有现代人所熟知的“表面应付”的含义。
再比如说所谓的动补式吧,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唐太宗对他的好儿子说“爸爸我想死儿子你啦”,说的是“耶耶忆奴欲死”……也就是补语要放在宾语之后。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落在观感上来说,就是说话听起来很“古代”、很“文绉绉”。
金古梁温,这四大武侠宗师之中,金庸作品的流传度与知名度毫无疑问是最大的,秦蔻小时候没看过原著《楚留香》,但却看过原著《天龙八部》,她上中学时有位很喜欢的语文老师说过,金庸的作品语言已经算是非常通俗的了。
但是这样极其通俗的文字,读起来仍然会有一种很“文绉绉”的陌生感,这是写古代背景的小说作者所刻意为之的。
这种感觉放在现实生活中……就很奇怪!
冲着一个现代人说什么“固所愿也不敢辞耳”,什么“可是在下有何不对?”是会被人当精神病看待的!
古龙的小说文字比金庸还通俗得多,但是毕竟背景摆在那里,口癖啊语言习惯啊什么的,还是很古代,这几天秦蔻高浓度泡在古代用语之中,昨天去店里,说话差点都改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