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见怪不怪,一句废话也无,十分爽利,直奔重点。
而且……
“还没吃吧”,这四个字简直比天籁之音还动听……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他摸了摸鼻子,道:“劳烦姑娘了,还未曾请教过姓名,在下楚留香,这位是一点红。”
她听了这话,脸上登时露出了种一言难尽地奇异神色,却没多解释,只是指了指自己:“秦蔻。”
楚留香说:“秦姑娘。”
秦蔻点点头,然后指了指他们背后的坐具,“你们先坐会儿。”
不难看出,这位秦姑娘是个爽利人,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说完转身就拐进一扇们后头去了,只余下楚留香与一点红二人在此等候。
她刚刚指的那坐具,比之罗汉床还要更宽一些,起码也能坐四五个人,只是与一般木质坐具的方正不同,圆圆钝钝的,覆着厚厚的垫子,这厚垫鼓鼓囊囊,里头估计是充了棉花之类的物事,垫子外头用的是种不知名的灰粉色布料,上头还有一层短短的绒。
就……看上去怪舒服的,感觉能歪着陷进去。
这圆钝罗汉床的旁边,还散落着几个袋子状的物事,就七扭八歪地堆在地上。
这也是坐具么?
罗汉床放在此间厅堂的正中,正面对着一面透明琉璃的大几,想来也是主人的正座,他们这风尘仆仆的客人,自然是不便去坐的,一点红于是就试探着坐到了那散落的袋子上。
初坐只听见袋子里填充之物摩擦出的沙沙声,像是坐在沙面上往下陷一样,一点红这几日在沙漠里已太熟悉这种感觉,沙子流动,无论是背靠还是坐着,总不能够完全放松。
但很快,他便觉得自己被承托了起来,说来也怪,这袋子里的小小颗粒,竟似
十分坚韧一般,将他的腰臀腿严丝合缝的托着,他本就疲惫至极,坐在这奇异袋子上之后,竟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放松下来,极为解乏。
楚留香也坐在了另一个袋子上,不由诧异地挑起了眉,又扭了扭身子,用手指戳了戳颇富弹性的袋面,心道: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总之不会是麦糠,他小时候和胡铁花一起流浪,也睡过麦糠枕,触感不一样,绝没有这样舒服。
小小一个坐具,也有这般多的讲究!
后头那扇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秦蔻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碗走出来,就放在那大理石台面之上,招呼他们:“过来凑活吃点吧。”
这……这就好了?
楚留香有些讶然,这冷锅冷灶的,烧火也要不少时间,这才多久?恐怕连半刻钟都不到!他甚至没听到柴火燃烧的声音!
不过……
他又看了一眼架在墙前的……仙画,现在里头正有一男一女,旁若无人地说着情话,十分露骨。
楚留香不是什么迂腐老学究,对奇异的服装、露骨的话语都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这仙画里的人好似完全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另一个世界里,与现实世界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总让人看着头皮麻……
有这等法术法宝珠玉在前,想来那扇门后的厨房里,也多的是种种奇异之物吧!
总觉得这里任何一样不起眼的物事都自有妙处……
当然,现在还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二人艰难地起身(这填充着小颗粒的袋子实在太舒服让人不想起来),走到大理石台面之前坐下,鼻尖顿时充斥着一股极暖和、极浓郁的香味,再看碗里,原是一碗面。
这位秦姑娘的做派可真是处处与众不同,这面也与外头的不同,卷卷曲曲地窝在碗里头,有些微黄——看上去倒像是用油过了一遍再下锅煮的,汤色澄澈,上头飘着一层油花。
光是闻着,就知道这鸡汤一定炖了很久。
楚留香忽然感觉自己的胃袋都因为饥饿而沉甸甸得坠着难受。
他执起了筷子,挑起了一筷子面条。
对于一个江湖客来说,纵酒放歌、千金散尽、生死相争,都是常有的事情。
然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一张能安心睡一晚的床榻,对于一点红这种卖命的江湖人来说,却往往不可求。
况且,这鸡汤面的滋味,实在令人销魂,面条带着点微妙的韧劲与油香,汤底香得叫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他甚至还吃到了胡椒的味道,此等香料实属难得,这样一碗金贵的面,竟也是“凑活”么?
……这里真的是人间么?
于是从秦蔻的角度,就看见杀手冷峻的盯着他那碗煮方便面,面容上难得露出了一种放空的、茫然的神色。
她坐在他们对面,托着腮,颇有兴地打量了他们几眼。
衣衫褴褛,神色疲惫憔悴,显然是正在生死境中挣扎,不过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二人皆是体格精壮,身材修长,那个黑衣、苍白的青年人,腰边还挂着一柄长剑,收在黑皮剑鞘里,很安静,但是有股不可忽视的血性与森然。
在听见“楚留香”三个字之后,秦蔻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好家伙,不仅是,还是纸片人!
楚留香、6小凤,杨过、张无忌,四大名捕、七侠五义——对于如今十七八岁的小孩来说,这些或许都是些过气的名字,不过秦蔻今年二十七岁,在她小的时候,电视机里放的可都是武侠剧,这些名字随便拿一个出来,在她这个年龄圈层,绝对不可能有人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