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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庆项无意看这些,他先回到饭厅,把没吃完的东西都挪到自己面前,坐下,慢慢吃。今晚的晚饭特殊,他方才是怕自己在,大家不方便谈正事,所以没出现在饭厅里。
可到了今日,也没什么好谈了。
浮光掠影的巴黎,这是法国最好的时代。
全世界的艺术家们都汇聚于此,在咖啡馆里聚会,在酒馆、在街边分享自己的艺术作品。红磨坊里夜夜笙歌,红色风车模型,高耸在天际的铁塔&he11ip;&he11ip;经历过那个年代的文人,后来描写法国,会称那时的巴黎是&1dquo;一场流动的盛宴”。
而这些,都是别人家的辉煌。
国内报纸称上海是&1dquo;东方巴黎”,也只是皇帝的装,试问在巴黎,有没有租界?有没有法国人不能进入的种种高级场所?
傅侗文到谭庆项身旁,拽出椅子,落座。
他这半月像是在等花谢的人。
明知结局,不到签字日,仍不肯离去。
餐桌上的白葡萄酒是为夫人准备的,生牡蛎腥气重,配白葡萄酒刚好。他拿了细颈酒瓶,给谭庆项倒酒,是倒满的,这是中国人的倒酒方式。
待他要自斟时,谭庆项捂住了他的玻璃杯:&1dquo;有家室的人了,你顾着点沈奚的心情。”
傅侗文笑笑:&1dquo;我不喝,只是想敬酒。”
他拉开谭庆项的手,把自己的酒杯斟满。
他执杯,和谭庆项轻碰,明明没有喝,竟有了酒阑人散的目光:&1dquo;今天是个值得敬酒的日子。”
&1dquo;第一杯,要敬沈家,”他把满杯酒全倒在地上,隔着烛光,遥遥望着沈奚,&1dquo;不是你父亲,我不会走上革命的路。”
沈家和谭庆项没交集,他听着,没倒酒。
傅侗文拿起酒瓶,再倒酒。
将满未满时,这瓶酒没了,他懒散地单手撑在餐桌上,够另一瓶没人喝过的红葡萄酒,把杯子填满。
&1dquo;第二杯,敬侗汌,”他举杯,&1dquo;是我无能,他走这么久,我却没做出什么大事。”
暗红的酒液被倾倒在地。
这回,谭庆项也随他敬了酒。
空杯再次满酒。
&1dquo;这第三杯&he11ip;&he11ip;”给谁呢?
不是没人敬,是死去的人太多。
&1dquo;庆项,你没经历过维,那也是一干好儿郎。”傅侗文问。
&1dquo;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谭庆项笑,&1dquo;谁没听过?”
&1dquo;过去,有人劝过我不要掺和维,”傅侗文回忆,&1dquo;那是一位宫里的红人,他送了我一句话——劝君莫作独醒人。”
其实中国没有独醒的一个人,只有早醒的一群人。
国土分裂日,同胞流血时,他被惊醒,现身边已经站满了人。
&1dquo;最后的酒&he11ip;&he11ip;敬故人。”傅侗文最后道。
&1dquo;敬故人。”谭庆项附和。
敬所有志士,那些为强我中华,收复国土而努力&he11ip;&he11ip;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的故人们。
两个异姓兄弟,同时倾杯,把剩下所有的酒,悉数倒下去。
真是荒唐的敬酒,人家是小杯倾倒,他们两个却举着大玻璃杯&he11ip;&he11ip;水流汇聚,四下里全是酒。半个饭厅的地上全是酒,两人的皮鞋鞋底都湿了,她的鞋也是。
沈奚低头,看脚下的水流。她不想打扰他们,就着自己的杯子,也在小口喝着酒。她酒量不好,三两口,面颊就热烘烘的,眼里也蕴了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