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迟疑了一会:&1dquo;你是想说,他不是一个好人?”
段孟和苦笑。他并不想和她因为傅侗文的转变而有争执,因为沈奚明确说到过傅侗文在她心里的位置。可傅侗文这两年名声在外,每一桩事他都有耳闻。往更早了说,傅家三公子名声也从未好过。当年在游轮上,段孟和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愿和他结交。
若非沈奚,他不会提点这些。
段孟和是个无心政治的人,也不齿于在背后议人是非。
办公室内,突然陷入让人不安的寂静里。
她很想辩驳,却无法为他开脱一句。
就连沈奚自己也仅凭着虚无缥缈的&1dquo;信任”二字,把那些有关他不好的传闻都过滤了。让她真去解释,她一无证据,二无立场,三&he11ip;&he11ip;傅侗文不会想任何人为他辩解什么。
沈奚收妥地址和电话号码,又拿走了傅侗文父亲的病历,告辞而去。
公馆地址在公共租界里,而她住得地方和医院都在法租界,走过去远,叫黄包车她又觉得奢侈。早晨已经叫过一次了,这样想,还是走路好。
走到半截上,沈奚又改了主意。
长途而来,他父母都在上海的医院就诊,那么太太也应该是要陪着来的。
于是她折回去,到边界上掏出租界工作的证件,又回了法租界。到宽敞的路上等了一会,车身通红的电车缓缓驶来,她上了车。车下,人声嗡嗡,车上没人,半途中有三个人跳上车,坐在了前车厢。她就这样,在车窗外的风和日光里,走神地想,他这两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有孩子了吗?
这两年她从不想他,怕一想起来就是江水涨潮,摧毁辛苦搭好的堤坝。
以至到现在,她自己都还没做好见面的准备。
还是电话沟通好。
她租住的房子在霞飞路上,在顾家宅公园附近,也离当年他的小公寓很近。
两年前卖掉船票后,她就是提着皮箱子到顾家宅公园坐了一下午,决定要留在刚刚恢复民国,前路仍在迷雾中的祖国,没几日租到了这间公寓。
到了家,一楼的房东太太恰好想要借她房里的电话用。
他们这里原本没有资格装电话机,就算装了也用不起。每月五十大洋,赶上寻常人家整年收入了。只是因为沈奚是沪上名流追捧的女医生,有人特地为了约她诊病的时间,破例将电话线排到这里,医院又负担了这月租的钱,这才有了这弄堂里的第一个电话机。
沈奚是个好说话的,平日电话也常外借。
今日自己要用了,房东太太却守着电话机不放,等她洗完澡,换了睡衣回到房间,房东太太终于把听筒挂上去,撸着自己手腕上碧绿的镯子,上下摆弄着:&1dquo;谢谢你啊,沈小姐。我给你拿了麻饼和松子糕,味道好。”
沈奚道谢着,把人送走。
门锁上,人坐到了电话前。
傅侗文父亲的病历在手臂前,摊开着,她刚趁着房东太太借用电话时,做了万全准备,一会要说什么,强调什么。
最后,微微呼出一小口气,她提起听筒放在耳边。
&1dquo;下午好,请问要哪里。”听筒那头,接线小姐在柔声问。
&1dquo;三三四。”
&1dquo;好,请你稍等。”
接线小姐为她连线。
等待着,没有人来接听,她脸凑着对着话筒,提着心。
&1dquo;三三四没有人接听。”是接线小姐。
不在吗?公馆里没有丫鬟和小厮吗?
她鬼使神差地说:&1dquo;麻烦&he11ip;&he11ip;再帮我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