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柔挑了挑眉,眼底带着冷意朝霍黎看去,却只看见他垂下的黑乎乎的头顶:“头抬起来。”
忽然想看霍黎此时的表情,洛婉柔猜测着,应是下贱卑微的,还是隐忍克制的。
回想起上次瞧见的霍黎看她时的表情,洛婉柔傲慢地微昂着头等待着霍黎的动作。
霍黎迟疑了片刻,不知是在整理自己的表情,还是不敢抬头。
就在洛婉柔见霍黎并未听从她的命令,已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头时,霍黎这才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洛婉柔抬眼正巧对上霍黎投来的目光,身子微怔一瞬,看见了一双带着涌动着炽热情绪的眸子。
洛婉柔眉心皱得更深了几分,霍黎压根没有整理他的表情,更是毫不掩饰的展示给她看,像是巴不得直接将自己的心绪写在脸上一般。
就这么应了洛婉柔的要求,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她。
洛婉柔想看的,是上次跪在她身前,霍黎卑微乞求的下贱模样,而不是现在这般以下犯上明目张胆的窥视她。
洛婉柔不满地直起身子来,眼角的朱砂痣随着眉头的皱起微微上扬了几分:“谁准许你如此看我的。”
语气带着不容置否的严厉,更带着高傲冷漠的蔑视,洛婉柔倨傲的姿态令她冷艳更甚,仿佛下一秒就要变脸惩治这个大逆不道的奴隶一般。
但霍黎闻言眸色深沉了几分,却并未收敛半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低声道:“抱歉小姐,若要抬头,奴才便只想看着您,但奴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
洛婉柔愣了愣,压根没想到霍黎如此直白表达了他的心绪。
冷眼看向霍黎,洛婉柔很快回过神来,带着几分讥讽不悦道:“你算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
兴许是这轻蔑的讥讽令霍黎意识到自己在高攀多么遥不可及的洛婉柔,并未回答洛婉柔的话,但老老实实地垂下了眼帘,掩住了满眼浓烈的情绪。
霍黎的逆来顺受并未令洛婉柔感到舒畅,反倒觉得心头堵得慌。
她此前虽性子骄纵,但从不是咄咄逼人之人,如此羞辱一人还是头一遭,得逞后却并没有感到想象中的愉悦。
烦闷地调整了坐姿,洛婉柔将放在贵妃榻上的双腿落至榻边的绣花鞋中,问起正事来:“你可还记得入府前的事?”
管事的找不着了,洛婉柔也不想叫太多人知道自己在打听霍黎的事,思来想去要问还不如问霍黎本人,这也是她找他来的目的。
只是不知霍黎失忆的程度,对于那时的事他还记得多少。
洛婉柔这头等着霍黎的回答,霍黎垂下的眼帘却落在了塌下的绣鞋上。
兴许是在屋内,洛婉柔并未穿上袜子,方才匆匆一瞥便将那莹白的脚腕和光洁的脚背收入眼中,仅此一眼,便无法再将自己的视线移开。
他的确跪得太远了,若是再近些,是否连脚背上的血管也能清晰瞧见,若是再近些,她是否可能会像上一次一般,用脚尖再次施舍他抬头。
出神太久,即使垂着头也感觉到洛婉柔的不耐,霍黎微启薄唇,声音很低:“记得一些。”
霍黎的声音太小,以至于洛婉柔听得模糊,想要知道他此前的事情的心情有些急切,洛婉柔眉头一皱命令道:“你跪近一些,将入府前的事同我说一遍。”
在洛婉柔看不见的方向,霍黎掩藏在阴影下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高大的身形在起身后朝着洛婉柔的方向迈开了步伐,即使屋内宽敞,洛婉柔却陡然感觉到了几分压迫感。
反应过来霍黎方才就想靠近她,而她一时心急,竟让霍黎如了愿。
洛婉柔顿时冷下脸来,张口就想收回自己的话,但迟疑的片刻间,霍黎却在一个相对适当的距离停下了脚步,继而缓缓屈膝,跪在了她的脚边。
不再垂着头,霍黎担心自己的视线会忍不住朝那抹白皙不住地看去,却在抬眼后现,看向洛婉柔的面容也并未让他能淡定几分。
只能任由自己的视线直直看向她,即使他所展现出的情绪已经让洛婉柔觉得不悦,但洛婉柔却不知他心中更多的惊涛骇浪。
洛婉柔见霍黎没有得寸进尺倒是放松了几分,并未过多关注他的眼神,反倒像是有些习惯了一般,心绪已全在她想知道的事上。
这便动了动身子,将一脚抬起翘在了另一只腿上,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
抬高的那只脚不偏不倚出现在霍黎的视线中,比方才更近更清晰。
一只精致的雪足被绣花鞋包裹在其中,裸露出的白皙脚背光洁无暇,纤细的脚腕仿佛轻轻一捏便会折断。
霍黎目光顿时暗沉了几分,紧绷着身子,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知道洛婉柔还在等他的回答,只能强迫自己找回几分理智,沉声开了口:“一个多月前,在平临县的一个树林中,小姐和大少爷路经此处现了身受重伤的我,当时我意识不清,小姐心善请来了大夫为我医治。”
霍黎话语顿了片刻,耳畔似是又回响起当时他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听见的少女关切焦急的嗓音,带着些许骄纵,又带着些许担忧。
“那么个大活人,怎么就治不好了,你究竟会不会看病!”
“没瞧见他身上那么多伤,还不快想办法!”
“那他怎么还未醒,你不是说他脱离生命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