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婳娘不再开口,只用细长的勺子来回搅着锅底,好像只剩了皮囊,意识早去了别的地方,柴火噼啪炸响,溅起几簇火星,直到米汤被搅成糊,婳娘给顾长愿和边庭各盛了一碗。这是岛上的主食,一种玉米糊,味道寡淡,比哨所里的米饭差远了,顾长愿吃不惯,勉为其难地咽了几口。
出了屋子,热浪扑来,岐舟拦在边庭面前:“你要走了?”
顾长愿饶有兴致的眯起眼,岐舟真是喜欢边庭,眼珠子都快挂他身上了,回头一看,岐羽站在门口定定地盯着自己,她双手握着裙角,缩着肩膀,像个干瘪的桃核。顾长愿笑吟吟地走过去,摸了摸她稀疏的头,岐羽欣喜起来,咯咯地笑了。
边庭扛着枪,现在去雨林刚好可以赶上日落,能再猎几只幽猴,看岐舟这眼神就知道他多半想跟着,这些天他总是跟着他,无奈边庭对着孩子又不来火,只好说:“我去抓猴子,你不能乱跑,只能躲在树洞里。”
岐舟高兴坏了,弯起手指头戳他:“我什么时候乱跑过……”
顾长愿摇着头笑,边庭冲进猴子堆都面不改色,被一个熊孩子折腾得愁眉苦脸,倒是有。他见天色还早,也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边庭皱眉,雨林路远难走,他不想顾长愿受罪。
顾长愿见边庭没吭声,学着岐舟用手指头戳他,嗲声嗲气的,“保证不乱跑,乖乖躲在树洞里。”
边庭额头唰地就迸出青筋了,这哪是3o岁的人,3岁还差不多!
进了雨林,阳光越明亮,林中枝叶交叠、很是闷热,地上的泥土先前被雨水浸过,全淤在一块儿,这些日子被暴晒,变得又焦又脆,一踩就碎。边庭右肩扛枪,左肩驮着三角钩子,小心翼翼地在乱枝中扒出一条路,每一步都踩严实了才让顾长愿跟上。
岐舟夹在队伍中间,嘁嘁喳喳,像个喜鹊。
“英雄说是给你抓猴子,你要猴子做什么?”
“英雄?”顾长愿狐疑地看向边庭,“说你吗?”
边庭脚一崴,差点摔了一跤,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叫做英雄。
顾长愿哈哈大笑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那些猴子生病了,会让人也得病。”
岐舟一晃脑袋:“他们生病了吗?看上去不像呀……”
“不是所有都生病了,只是有一些得了病,我们研究那些生病的猴子,不让它们把疾病传染给你们。”
“哦……”岐舟拖长口音:“那你还蛮厉害的。”
边庭听了这话,嗤地一声笑出声来,顾长愿就没见过边庭笑,乍一下还以为听错了,再看他眼角弯弯,荡着笑意,心中骤然欢喜——边庭也不是块木头。
边庭就该多笑笑,哪有2o多岁的小年轻成天那么闷的!
顾长愿心喜,看岐舟都可爱起来,抬手在他额头轻轻一弹:“你家英雄才厉害。”
岐舟忽然挨了一记,吓了一大跳,斜着眼睛哼了声,好似他说了句废话,又拽了边庭的衣角,说:“好像有一只不太一样……”
边庭踩着脚下的碎土渣子:“什么不太一样?”
岐舟余光瞥过顾长愿,不太确定地说:“有一只小猴子,红眼睛,动作也怪,慢吞吞的,我拿弹弓打过它。”
边庭和顾长愿同时怔住,顾长愿一把拽住岐舟的胳膊:“在哪里?!”
岐舟犹豫了会儿,抬手朝远处一指:“那儿。”
第二十二章初探(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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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舟指着火山口。
那是岛上唯一一座火山,叫不出名字,宓沱岛上除了人以外,似乎都不需要名字,横竖就一个镇子、一片雨林、一座火山,或许以前有过名字,后来人们开口就说镇子雨林,名字反倒不重要了。搞不好连瞎子河都是孙福运顺口胡诌出来的,岛上就那么一条河,就是叫它聋子河哑巴河,也知道说的是哪儿。
边庭眉头皱得老紧,盯着岐舟:“你又去湖边了?”
“不是湖,是那个洞。”岐舟一个劲儿地摇头,想起边庭和鬣鹰乱斗仍然心有余悸,委委屈屈地说:“我就在雨林里,哪儿也没去。”
顾长愿问:“什么洞?”
边庭想了想,摸着上衣口袋,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儿。
顾长愿凑近,隐约看出是幅画:“你还画了地图?”
柔软的梢沾到边庭的脸上,撩得他心痒,轻轻嗯了声。
顾长愿抬眼望着边庭一笑:“真有心。”
边庭心里一颤,嘴角不受控制地上翘。
“对对!就是这个洞!”岐舟踮起脚,抻长脖子看着边庭手里的地图。
边庭看了眼,是他和岐舟在火山脚下看到的山洞,当时他们正对着幽猴栖息的堰塞湖,只看到小半边洞口。岐舟什么时候爬到山洞里去了?
山洞在堰塞湖背面,边庭算了算路程,从瞎子河走到堰塞湖再绕到洞口,少说要走一天的路,就算现在出,没到山脚天就黑了。
“今天就算了,我明天一早去看看。”
顾长愿问:“怎么?很远吗?”
“嗯,从这里到火山脚下就要三个小时,天黑之前应该到不了。”
顾长愿嘴一撇,失望地看着远处的山头。
岐舟听了这话,跳起来在地图上戳戳指指:“山洞不在湖那边,我们往上走,用不到多久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