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愿心疼极了,凑上前:“你的腿是不是不太好?”
岐羽被三五个男人围着,又羞又气,紧咬着牙不肯说话。
“这丫头还真是个牛脾气!”高瞻假装要去揪岐羽的脸,岐羽只跺脚,不理他。
顾长愿在岐羽面前蹲下:“别怕,让我看看。”
他语气柔和,斯条慢理,很是亲切,岐羽灰扑扑的脸上涨出红晕,偷瞄了好几眼,才怯怯地挽起裤腿。
“啊!”高瞻惊呼一声。
岐羽干瘦的右腿上长着一拳头大小的瘤子,表面皲裂如树皮,仿佛凸起的鱼泡,这么大的东西长在腿上,别说跑了,走路都艰难。
“疼吗?”顾长愿问。
岐羽轻轻摇头,顾长愿才放心地的摁了摁她的小腿,干他们这行的,看到奇奇怪怪的病症,不弄清楚憋得慌。舒砚也蹲下来瞧了半天:“一个脓疮,看上去已经坏死了。”
何一明淡淡看了眼:“可以切除。”
顾长愿惊道:“可以吗?”
何一明哼了声,仿佛他问得太蠢,顾长愿尴尬地撇了撇嘴,他和舒砚虽然自称医生,但只是为了接触岛民临时挂的一个身份,科研和临床医学实际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俩搞搞病毒还行,外科手术就是滥竽充数,可何一明一向自负,做不到的事情从不说出口,开了口便是有把握。
顾长愿看着岐羽,这小丫头还在长身体的阶段,骨头经不起这样的负重,细看小腿上有好几处淤青,想来经常跌倒。
“你想切掉它吗?放心,只是切掉这个脓疮,不会伤到腿。”
岐羽黯然无光的眸子突然跳跃起来。
顾长愿揉了揉岐羽的脑袋:“不过你说了不算,得你母亲同意。”
岐羽倏地站起来,抓起他的手就跑,她捏得老紧,生怕一松手就让顾长愿逃了,顾长愿哭笑不得,没想到她瘦巴巴的身体里竟有这么大的力量。
岐羽步子小,跑起来歪歪扭扭,要不是顾长愿牵着,早摔了七八次了。
顾长愿偷笑了声,横腰把她抱了起来。岐羽吓得惊叫出声,又是扑又是打,顾长愿哈哈一笑,松开手蹲下来:“上来吧,等你到家,我的晚饭都变成宵夜了。”
岐羽爬到他背上,咯咯地笑出声来。
顾长愿背着岐羽回到镇上,婳娘家里还是漫着浓烈的药味,屋梁上的草药更多了,添了成捆的木鳖子和毛莨,风一吹,窸窸窣窣地响。顾长愿轻捂住鼻,抬头望向茅屋顶上尖利的牛角,即使已经是第二次见了,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婳娘引顾长愿进屋,往药炉里头添了柴火:“我捡到这孩子的时候,她就有这伤了,我试了很多方法也没能让她好起来,如果你们能做到,我先谢谢了。”
岐羽听了,悄悄走到顾长愿身旁,捏紧了他的衣角。
第二天一早,岐羽就蹲在哨所门口,她看上去干净多了,穿着黄色的碎花裙,扎着一高一低的羊角辫,远远看去像个没种上几棵树的小山包儿。婳娘给哨所送来鹿茸和山药,官兵们不收,她就把东西搁在地上。
岐舟也跟来了,黏着边庭,嘁嘁喳喳叨个不停:“你的枪呢?”
边庭:“收起来了。”
“也给我配把枪吧?”
边庭摇头。
“那下次把你的枪给我玩玩。”
顾长愿见他俩一热一冷着实有,笑道:“你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边庭忽地就僵住了,自从知道了顾长愿和何一明的关系,他就被某种摸不透的情绪软软黏黏地罩住。顾长愿一笑,他就想起白嫩嫩的豆腐和偷偷换下来的内裤,虽然那些内裤被他闷着头洗干净了,但终归是起了淫糜心思才会在裤头上留下那些白。浊,好像自己做了坏事,却笨手笨脚留了证据。
今早才又洗了一条,正挂在窗台上飘着……
边庭的思绪跑到九霄云外,满脑子棉花乱飞,幸亏他沉默寡言惯了,呆站着也看不出异样。
岐舟跑到边庭身后,顾长愿瘦得像豆芽菜,还偏偏喜欢穿松垮垮的衣服,像麻袋套在竹竿上,他打心眼里看不上。
手术间是从实验室里分离出来的,设备还算齐全,顾长愿带着岐羽进屋,先和舒砚把局部麻醉做了,剩下的就得何一明来。
边庭守在门外,静静站了会儿,从皮带扣上解下瑞士军刀,又在上衣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截灰绿色的树枝,就地坐下,一刀一刀削起来。
这树枝是边庭在雨林里捡的,去了皮,内里色泽淡雅,是一截上好的木头。
岐舟凑上前,好奇极了:“你也会做弹弓吗?”
“我的弹弓就是自己削的,好看吧!”岐舟得意洋洋地拿出弹弓比划,不过做弹弓要找枝桠,边庭手上是一截直的木头,不像是做弹弓的料。
“你这是要做什么?”岐舟问。
边庭停下动作,喃喃道:“还没想好。”
过了半晌,太阳跃至头顶,岐舟热得满头大汗,见边庭还捧着木头出神,啧啧称奇,但他早就把边庭视为英雄,英雄呆也是威风凛凛的。
岐羽的手术很成功,只是麻醉未退,躺在手术台上动弹不得。
“疼吗?”顾长愿轻轻握住岐羽的手。她实在太瘦了,手薄得像一张皱巴巴的纸。
岐羽茫然地张大眼睛,像只刚出生的麻雀。顾长愿捋开她额前的湿:“等麻醉退了会有些疼,要是疼得厉害了,你就哭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