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蹲了下来,回过头招呼她,笑着说道:“你快上来,我身体早就好了,没事。”
七月不禁失笑,拍了下他的背,把他拉到身边,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快起来,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出来就是为了散步走动,被你背着还散什么步啊。”
胤祥还要劝,七月安慰他道:“先前太医说了,我身子还算不错,孕相也好,连药都不用吃,只需按着平常那样就好。你不要跳上跳下的,你一紧张,弄得我也跟着你一起紧张。”
胤祥牵着七月的手,小心翼翼往前走着,自责地说道:“以前我只知道,女人怀孕生子辛苦,等于从鬼门关走一遭。除了生孩子的时候危险,怀孕期间的辛苦,我却一无所知。从前你总是安慰我,说你没事,七月,以后你有任何不好,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隐瞒,好吗?”
七月说了声好,想到他先前的反应,直言不讳问道:“孩子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胤祥愣了下,沉吟片刻,还是坦白说道:“我原本打算与你年后去江南,避开朝堂上的那些纷争。现在你怀了孕,至少近几年我们都得留在京城。”
七月得知有孕之后,开始也很茫然,孙嬷嬷与蓝烟毫不掩饰的喜悦,让她清醒了过来。
既然孩子来了,她就得好好生,好好养,给她或者他全部的爱,对得起她带着他们来这个世界一遭。
现在听到胤祥这般说,兴许是怀孕改变了心情,她难得沉下了脸,冷冷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避开到哪里去。如果再像上辈子那样,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罢了。”
胤祥见到七月火,呆了下,忙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解释道:“七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啊。你有孩子,我比谁都要高兴,我只是想得多了点,养孩子不容易,长大了后又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一辈子都要为他们操心,我心疼你太辛苦。”
七月冷眼看着他,说道:“你想说什么,难道这个孩子会不好?”
胤祥脸色黯淡了瞬,勉强挤出个笑容,说道:“不是,孩子好着呢。”
七月哪能看不出胤祥的异样,脸色跟着变了,恼怒异常地说道:“这就是我不想知晓太多的原因,因为你知道要生何事,所以会下意识往那边靠,行事起来,畏畏尾束手束脚。以后什么都知道了,知道明天会下雨,后天会天塌了,知道哪天死,哪天生,天天都在为那些尚未生的破事在折腾,这一辈子活着,究竟有什么劲!”
胤祥见到七月怒,生怕她生气伤了身体,心疼得不行,见她转身要走,狼狈不堪扎着手护着她,再也不敢说,以后女儿长大后会如何。
七月的一席话,却如醍醐灌顶,将他一下打醒。
自从知晓以后会生的事情后,除了与她在一起能感到安宁与祥和,平时他想得最多的,还是前世的那些苦。
细细回想,其实在前世,他过得不算差,有过张扬恣意的年轻岁月,到了老之后,权倾朝野,盛极一时。
那些,他都忘记了,忘记了幸福,只记得辛酸磨难。
胤祥后悔加上愧疚,生怕七月走太快摔倒,赶紧绕到她面前,觑着她的神色,软声道歉:“七月,我真没有骗你,孩子没事,真没事。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胤祥说着说着,就懊恼不已:“我们分开了这么久,我每天都盼着能搬回来,一搬回来就惹你生气,还不如我依然病着呢。”
七月了一通火,快走了几步,被凉风一吹,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其实岂止是胤祥,她不照样如此吗?
这番话,是对胤祥所说,不如是在说给自己听。
前世今生如何,都早已经过去,她明明可以过得更好,却依然在里面出不来,总是想着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
有几人的人生能够重来,她有幸拥有了这样的机会,却成日苦大仇深,于事无补不说,平白无故浪费了大好的时光。
她不喜欢泡在黄连里的自己,别说她不喜欢,谁都不喜欢这样的人。
他是暖阳,她是冷月,为何她不能做自己的太阳?
想到这里,七月浑身通透,畅快无比,她停下脚步,对着胤祥笑了起来。
起初是浅笑,接着笑容越来越浓,越来越欢快。
胤祥怔怔看着七月的笑,像是日出时那般耀眼,令他看花了眼,头晕目眩。
七月笑着,脆生生说道:“你听好了啊。”
胤祥不知所措,下意识点点头。
七月微抬下巴,傲然说道:“我要过好自己的每一天,积极,认真,努力去过。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对他好,尽心尽力,尽到所有的教养之责。他们以后会如何,那是他们的命运,等长大了,他们就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别说生为皇家子孙,就是生而为人,都有自己该承担起的责任。苦与乐,向来都是一并存在,哪有只享福不苦的好事。我反正就这样了,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啊?”
胤祥神色动容,鼻子阵阵酸。这样的七月,真好,美好得他自惭形秽。他想与她一起,去追寻生活中的美好,重重地点了点头:“要!”
七月笑得愈欢快,握住他的手,迎着太阳的方向,慢慢往前走,干脆利落地说道:“让那些苦啊愁的,都去他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