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济一进来就跪在地上:&1dquo;罪臣张怀济叩见皇上。”
皇上看了他一眼:&1dquo;张怀济你当知道,朕没追究你张家的窝藏之罪已是开恩,如何还敢来求qíng?”
怀济道:&1dquo;怀济不知什么苏元容,怀济只知她是臣的妹妹怀清,从那么小,臣就抱着她,然后长大了,臣牵着她的小手,再大些,臣跟她相依为命,我是怀清的哥哥,怎能不护着妹妹,还望皇上开恩,饶小妹一命,臣愿辞官携她远走天涯,此生再不回京。”
海寿不禁对这位张大人刮目相看,要知道名利二字,可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钻营的,这位张大人运气实在好,一个小小的驿丞没几年就熬上了一方府台,还娶了娇妻,将来的仕途一片锦绣,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可人家为了妹子qíng愿把这些都舍了,这份兄妹亲qíng,连海寿这样一个阉人,都忍不住感动。
皇上定定看着他忽道:&1dquo;若朕让你用命换你妹子的命,你可愿意?”
怀济毫不犹豫:&1dquo;臣愿意。”
皇上愣了半晌,挥挥手道:&1dquo;退下吧。”
张怀济还要说什么,海寿忙把他拽了出去,低声道:&1dquo;我说张大人,您话说到这份上就成了,再往下说,恐怕要弄巧成拙。”说着冲那边儿怒了努嘴:&1dquo;张大人放心吧,四皇子为了怀清姑娘,连命都快搭上了,皇上就算不看别的,看在四皇子的份上也会斟酌。”
斟酌?怀济苦笑了一声,怀清犯的可是死罪,又牵扯皇上最忌讳的苏太医,皇上如何会饶过怀清,若怀清有个好歹儿,将来九泉之下自己怎么有脸见爷爷,见爹娘,不能进去求qíng,也不能回去,张怀济索xing也在四皇子旁边跪下了。
海寿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明白皇上的难处,本来皇上也没想要张怀清的命,不是韩章使坏,也弄不到这种地步,海寿现在就能望见韩章的结果了,那老小子一准不得好死,敢让皇上为难,死一百次都不够。
可如今事儿僵这儿了,要杀,就算看在四皇子的面儿上也不能,要赦,却也难赦,这局面除非有转机,真没法儿破。
正想着,忽见他徒弟跑进来道:&1dquo;师父,外头护国公跟老将军求见皇上”
海寿不免一喜,心说,这两位可是重量级的人物,跺跺脚京城都能颤三颤儿,若这两位肯求qíng,或许有戏,忙进去回了。
护国公跟老将军都是战功彪炳的功臣,皇上自然要给些体面,开口道:&1dquo;请两位老爷子进来。”
老将军也是今儿一早听说这事儿,哪还坐得住,别管那丫头是不是苏毓敏的孙女,就看在那丫头如此得自己眼缘的份上,自己也不能gan看着。
老将军一到宫门正碰上赫连达父子,心说,算这老家伙还有些良心,没让那丫头白效力,不过,老将军怎么也没想到,赫连达一进来就跪在地上,高声道:让皇上饶了他孙女。
老将军愣了半天才道:&1dquo;我说赫连老头,是不是睡迷糊了,哪出来个你孙女啊?”
赫连达这会儿就剩下高兴了,除了当初娶芳儿的时候,就数着今儿最高兴,自己就说怎么瞧那丫头怎么像芳儿,如今方知道,是自己嫡亲的孙女,倒怪不得了,孙女像祖母,不正对上吗,一想到怀清是自己的亲孙女,赫连达就觉,今儿的日头都格外灿烂。
别说老将军,皇上都让护国公这一句给整懵了,半天看向赫连鸿:&1dquo;爱卿,老公爷这是&he11ip;&he11ip;”
赫连鸿于是把当年的事儿说了,并把上官氏给他的那块半块玉马呈上去道:&1dquo;内子说,小女左胸有朱砂痣,是生下来便有的胎记,还有这个,因小女属马,当时内子怕日后不好相认,仓猝间断开,留下这后半断,马头应在小女手里。”
海寿在旁边听着,虽觉不可思议,却也不禁松了口气,有了这个转机,这个僵局就毫无意义了,张怀清因祸得福,这一回不禁丢不了小命,在阎王殿前逛了一遭回来就成了护国公府的嫡出贵女,这身份真是跨越式的迈进啊。
而且,如此一来,四皇子跟这位十有八九是成了,毕竟四皇子那些话说出口,就算为了姑娘的名声着想,这婚事也跑不掉了。
说起来,还是人四皇子有运气啊,要不是六皇子听了他舅舅的话,非要求娶什么赫连清,如今弄不好怀清就是六皇子妃了,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贵女,这可真是姻缘天定,该着谁的就是谁的,六皇子就算把肠子悔清了,这会儿也晚了&he11ip;&he11ip;
☆、第136章
怀清透过楼的窗子看着院子里跪着的慕容是,从昨天他就在那儿跪着,而自己从昨天就在这儿看着,看着他直挺挺的跪在哪儿,跪了这么久,腰身依然挺的直,即使跪着也不由让她想起松涛苑的青松翠竹。
从第一天见他的时候,划清就觉这个男人有种如松如竹的气质,挺拔,劲节,而那种由内而外的坚毅却令人望而生畏。
现在想想,自己当初之所以不动心,大概是因为他距离自己太远,这样刚毅果敢的男人,是怀清从没见过的类型,而且,他那么冷,那张脸仿佛千年难化的冰山,当初自己都怀疑他到底会不会笑,或者说,有没有属于人的喜怒哀乐,冷漠之极,无之极。
可是如今怀清方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掩藏在他冷漠外表之下的是一颗比谁都要炙热的心,他并没有对自己说什么甜言蜜语,也正如他自己说的,这个人拙于言辞,但自己的每一件事,哪怕是最微乎其微的小事,他也会记在心上。
例如,自己的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他会为了自己收集大大小小的石头,会把他自己多年的珍藏,毫不犹豫的送给自己,让他府里的厨娘为自己做最爱吃的点心,且异常体贴的寻个合理的借口,拐弯抹角的送到自己跟前,他还会为自己抄写医案,那么多,那么厚的一摞,都是他的迹,且他抄的格外认真,连苏太医的注解的也不会遗漏,他会模仿自己的字,给自己刻章,他会为了自己不惜以隐疾为借口,拒绝皇上的赐婚,他更会为了自己跪在这儿一天一宿。
就在昨夜下雨的时候,他依然跪在这儿,怀清看到皇后来了,皇后娘娘来了两次,第一次是求见皇上不果,第二次劝慕容是,怀清看见慕容是侧头跟皇后娘娘说了句什么,皇后娘娘愣了一会儿,转身走了,而他仍在雨中跪着,仿佛成了千年不动的雕像。
如此硬气的男人,却让怀清的心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软,直到软成了一团泥,化成了一摊水,如果可能,她甚至想冲过去抱住他,这个男人为自己做的太多太多。
慕容曦总说自己没良心,怀清始终不承认,可今天,她真觉得自己是个没良心的,竟然无视他这么多年的付出,且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付出,而不知有丝毫回报,自己果真没良心,然后,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她看见了怀济,看见了国公爷父子和老将军。
怀清忽然觉得,或许皇上是有意把自己关在这儿的,让她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些人,究竟为什么,怀清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皇上的心思太沉太深,自己不想费这个脑子,她现在所有的想法都汇成了一个念头,如果自己能活命,就嫁给外头那个男人吧,毕竟这个世上再想找第二个对自己这么好的男人,恐怕不能了。
只不过自己这条小命到底能不能保住,真是问题,其实,怀清看完爷爷凭记忆记录下来的医案,就大致明白当年淑妃案子跟爷爷没关系。
医案上记得清清楚楚,淑妃生下慕容曦的第二年就已中了铅毒,铅毒日积月累,到爷爷现的时候已经很难根除,从后头几年爷爷开的方子来看,都是排铅为主的,而这时候淑妃又怀了长庆公主,长庆公主之所以夭折,恐怕还是因为淑妃体内未清的铅毒。
综合爷爷的医案来看,怀清严重怀疑淑妃是死于产后忧郁症,记得慕容曦跟自己说过,他母妃一直向往家乡,想必深宫里的生活令淑妃厌倦已极,以前可以支撑淑妃娘娘的大概是皇上的爱qíng,而爱qíng这个东西即便有,也需经营,显然淑妃并不擅长这些,她像一个被皇上护在象牙塔里的娇花儿,可皇上护了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又怎能护她一辈子。
皇上是qiang者,即使怜惜娇弱的花朵,也不过一时,不可能一世,所以,淑妃在爱qíng上一败涂地,而皇上的做法,如今看来也无可厚非,毕竟他是皇上,要维系的是整个大燕,整个朝廷的平顺,后宫势力纷杂,令他不得不出手抹平淑妃的案子,而这个出来顶杠的人,就是自己的爷爷苏毓敏。
所以。她爷爷临终前才说之所以逃出去是因为不甘,后来却想通了,还jiao代自己莫以私恨为念,她爷爷是一代大医啊。
忽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怀清没动,想来是送饭的,虽然皇上关了自己,倒是并未亏待,三餐茶饭一样不缺,只是自己没胃口罢了,不过,皇上的心真狠,慕容是可是他的儿子,这么跪着,他都不心疼吗。
正想着,忽听身后海寿的声音响起:&1dquo;怀,苏,姑娘,皇上传您过去呢。”
海寿如今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了,叫怀清姑娘,她根本不是张怀清,叫苏姑娘,她也不是苏元容,她是国公府赫连家嫡出的小姐,正儿八经的公府贵女,若称呼清姑娘更不合适。
说起来,海寿都替哪位蠢的没边儿六皇子妃致哀,赫连清,这个名儿如今真成了最大的讽刺,以前自持身份跑到人家里头闹,这会儿成了,人是正经赫连府的千金大小姐,跟四皇子的婚事估摸不用愁了,赫连府的贵女,四皇子妃,老太君认下的gan孙女,老将军的小友,张怀济的妹子,名扬天下的神医,论身份,论本事,论人缘,你赫连清哪一样比的上人家,前头吃的瘪根本就是小意思,恐怕更大的憋屈还在后头呢。
怀清愣了一下,为海寿格外恭敬的态度有些讶异,虽说海总管始终对自己算客气,可这么卑躬屈漆的也没有过,看上去仿佛有些敬畏的意思。怀清不免有些纳闷,莫非自己要死了,海总管怕自己变成冤鬼缠上他,才如此敬畏。
怀清现,死这种事儿真不能耽误,若自己昨天一鼓作气喝了那杯鸠酒,根本就不会怕,而此时,她看了慕容是一天一夜,想了一天一夜,想到了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好,她自然不舍得死了,她想嫁给慕容是,对未来的生活她有了的期待,如何还能慷慨赴死。
她不是英雄,不想当英雄,她想苟且偷生,这个念头起来,怀清自己都有点儿瞧不起自己,昨天在皇上跟前,可是什么大话都扔出去了,这会儿不想死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