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静默对望,那是男人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前缘纠缠,也说不清谁欠了谁多一点,谁对不起谁多一点。但此时此刻,这两个几乎彼此看不顺眼了小半辈子的男人,终于和解,万般释然。
阿绣红了眼眶:&1dquo;梁大哥,你要保重,记得告诉阿瑜,我们等她回来,我们会一直一直等下去。”
梁瑾轻轻抱了抱她:&1dquo;好,我会的。”
&1dquo;爹爹!”
念邦依依不舍的扯了扯他的衣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梁瑾蹲下身子,温柔的替他擦了擦眼泪,笑道:&1dquo;现在肯理爹爹了?”
自从知道梁瑾要走,念邦吵吵闹闹好几天,饭也不吃了,睡前故事也不听了,就是不想让爹爹走。
&1dquo;爹爹,念邦,念邦会想你的。。。。。。”
梁瑾心中酸涩,把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中,轻声道:&1dquo;爹爹也会想念邦的。”
这个孩子啊,是他亲眼看着出生,一手辛苦带大的。他给他手忙脚乱的换过尿片,他抱着他去院子里兜风散步,他扶着他蹒跚学步,他看着他牙牙学语。。。。。。纵使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们这些年来的父子之情做不得假,念邦确实该叫他这一声爹爹呀!
&1dquo;爹爹,这是念邦给你的。”念邦从小书包里掏出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信,递给梁瑾:&1dquo;上了火车再看。”
&1dquo;好,爹爹上了火车看。”梁瑾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1dquo;以后要听爸爸和妈妈的话,知不知道?只要你乖乖的,等你长大之后,爹爹会回来看你的。”
念邦大力的点头,努力让眼泪不从眼眶中流出来:
&1dquo;嗯,我记住了。”
车窗外的风景越走越快,那个仿若是西欧童话中的梦幻小镇终于渐渐消失不见,梁瑾坐在火车里,打开了念邦的信。
七岁的孩子,字还认得不全,可那一一划的幼稚字迹又是何等的认真赤诚:
爹,爸爸妈妈说,你要走了,念邦好舍不得你,但念邦知道你是要去陪娘。爸爸回来了,和念邦还有妈妈团聚在一起,可是还剩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可怜,如果爹能陪在娘身边,娘一定不会再孤单了。所以念邦虽然很伤心,但还是要和爹说再见。爹,如果你见到娘了,一定要告诉她,她有一个儿子叫念邦,念邦一直很乖很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念邦和爸爸妈妈一起等着爹娘回来。
。。。。。。
纽约,长岛槐树谷
一场大雨刚停,草木枝叶被冲刷得翠绿欲滴,庄园里的玫瑰更加妖娆多姿,一辆豪华汽车缓缓驶入庄园的大门。
坐在后排的康雅惠瞥了一眼门口那个单薄消瘦的身影,头部再次隐隐作疼。
这是老毛病了,医生一再叮嘱她不能劳心劳力,最好静养休息。可她一直没有听医生的劝阻,直到如今病情加重,她甚至不能正常的读书看报,这才不得已来到美国接受治疗。
&1dquo;几天了?”
坐在副驾驶的刘秘书道:
&1dquo;七天了。”
那个人等在门口,已经七天了。
康雅惠再一次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刘秘书自然不敢多问,事实上他完全摸不透夫人对此人的态度,不驱不逐,不闻不问,视若无睹,却偏偏还不彻底拒绝。
晚饭过后,康雅惠再一次叫来刘秘书。
&1dquo;把他带进来吧。”
&1dquo;是,夫人。”
梁瑾被警卫拖进客厅的时候,几乎已经站不稳了,警卫一松手,他便狼狈的摔倒在地,几次努力都没能站起来,索性直接跪在地上,膝行至康雅惠的面前。
&1dquo;夫人,请您。。。请您让我。。。。。。”
康雅惠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子。
当年从京城到上海滩,这伶人与萧瑜的那些不成体统的纠葛,早就传得风风雨雨灌进耳朵里,可这个人,她从没见过。
她气的,不过是萧瑜,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还不足以让她费心。况且她从来厌恶那些旧式做派,无论是抽大烟还是捧戏子,故而哪怕此人红透大江南北,连小妹都痴迷不已,她也从来没看过他一场戏。
这许多年过去,沧海也成桑田,可岁月似乎不曾苛责于他,纵使青春不再,却也依旧是眉目如画佳人如昔。
&1dquo;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也知道是谁送你来的。”
沙上端坐着的女人早已年华老去,鬓染霜白,可那通身的威严气度,却没有消减半分,反而更加冷硬。
她的语气有说不出的嘲讽:
&1dquo;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云老板倒是有情有义。没想到,她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真心为她那人,居然是你。”
梁瑾心中一颤,轻声道:&1dquo;算不得情,算不得义,我就是想陪在她身边而已。”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方早就泛旧的手帕,上面还晕染着洗了无数遍也洗不掉的淡淡血痕,早就成了黑褐色。
他伸手抚摸过那上面绣的&1dquo;怀瑜握瑾”四个字,低低笑道:&1dquo;许多许多年前,我从第一眼见她起,这辈子就认定了她,她叫萧瑜,我才叫梁瑾,心里想着能和她凑成一对。她呀,嘴硬心软得紧,哪怕心里有你,嘴上也不漏半个字,没我在她身边,她一定很难过,可她不说,她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