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只要过了某个年龄,死亡好像就只是和自己隔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纸。
对她而言,这个年龄是六十三。
从那以后,每多活一天就都是赚到。
可是到了谢诚身上,她根本没法这么想。
那可是谢诚,他优秀、乐观、真诚,具备一个人所能拥有的最美好的品质,赵舒蔓无法想象这样的谢诚离开人世。
他吃了那么多的苦终于功成名就。
怎么就离开的这么早——怎么能先于她离开。
开车回去的路上,她因为分心蹭到了别人的车。
对方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没让她赔偿,但还是抱怨:“年级大了就甭开车了,于人于己都不安全。”
回到家,她去菜场买了悦悦爱吃的黄鱼,又煲上清火的绿豆百合粥。
把一切收拾停当以后,赵舒蔓将自己反锁在浴室,失声痛哭。
仿佛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从前最是不服老的赵舒蔓,先是吃饭的时候将汤汁溅到了蓝白旗袍上,又在出门的时候忘记锁门导致家里养的狗走丢。
再次刮到别人的车就没上次那么幸运,受害车主直接联系了赵舒蔓的儿子,话说的很是难听。
儿子不放心她再照看悦悦,专门请了个保姆,既照顾悦悦,顺带也照看她。
赵舒蔓似乎是坦然接受了这一切,接连两三周每天在阳台上晒太阳、呆。
也前所未有的产生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自己是真的老了啊。
某天下午,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谢诚的律师,说希望能和她见一面。
那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律师,看起来成熟睿智,他没问多余的问题,直截了当的说,航天英雄谢诚生前立下遗嘱,将他所拥有的一切赠予赵舒蔓女士。
赵舒蔓本就忐忑的心猛地坠落,“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言语急切,她自己都觉得失态。
律师只是摇头,说他也只是遵照客户的意思办。
又跟她说,谢诚名下的财产不菲,一方面是因为这辈子各方面的补贴和荣誉所得,另外也是他一向过的节俭,根本就不用什么钱。
“可他没有妻子儿孙吗,为什么是我。”赵舒蔓还是问出了口。
律师用同样不解的眼神看着对面这个虽苍老却仍气质不凡的女人,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回到家又收到了航天署寄给了她一个箱子,里面东西又杂又乱。有她从前送给谢诚的柯南记本、表盘损坏的机械表、折的歪歪扭扭的纸星星、半截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水分的甘蔗,以及——
谢诚几十年之前写的一封信。
泛黄的纸张,字迹有力却又带着难掩的青涩稚嫩,有些内容已经辨识不清。
赵舒蔓看完,心像是被一下一下揪着,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