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灭了,屋内仅有的一点光也没有了,只剩下更加浓密的黑。
采薇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那人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他应该穿的是皮靴,所以每一步落地,便出沉沉的声音,像是踩在人的心脏上。
她手脚被绑,只有头稍稍能动,但是此刻却像是被定住一样,浑身僵硬,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甚至呼吸都要停止下来。
踏、踏、踏&he11ip;&he11ip;
一步一步,这道黑影慢慢走到了床边。虽然看不清楚,但能看得出这道黑峻峻的身影,应该是个颀长挺拔的男人。
在床头边站定后,慢慢地俯下身,带着淡淡烟草的男人气息似有似无地钻进了采薇的呼吸中。
她知道这人的脸就在自己上方不远处,可是太黑了,她仍旧什么都看不到。
这种被绑在陌生的床上,明知道旁边有个男人的感觉,让她仅有的镇定和勇敢,被一点一点击溃,她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崩溃。
心脏因为这恐惧,快要跳出胸腔,连带着声音都开始颤:&1dquo;你&he11ip;&he11ip;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he11ip;&he11ip;”
后面的话,则因为下颚忽然被一只手捏住,而蓦地吞入腹中。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冰冷而粗糙,指腹和虎口有薄薄的茧。
那人倒是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捏着她的下颚,拇指从她光滑的脸颊轻轻抚过,最后停在她略微干燥的唇上,轻轻摩挲了片刻。
采薇浑身汗毛倒竖,她觉得这个一言不的男人,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狼,而她则是被他盯上的猎物,也许下一秒就会被吞入腹中。
恐惧、屈辱、无助&he11ip;&he11ip;她第一次觉原来自己这么弱小,弱小到在这个时代,根本毫无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
就在她濒临崩溃时,那人却忽然收回了手,一言不地慢慢后退。
采薇重重吐了口气,道:&1dquo;你到底什么人?要干什么?”
然而那人还是没回答,默默退到门口后,像鬼魅一般开门离去。
采薇那颗一直悬在空中的心脏,终于跌回原处。她深呼吸了几口,又大叫了几声,这回除了自己的回声,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心脏还是跳得很快,她几乎觉得自己像是死里逃生了一回。虽然知道那人应该不是要自己的性命,但醒来觉自己绑在床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被一个看不到面容,也不说话的男人捏住下巴摩挲脸颊,这种恐惧,比当初被在戏园被人挟持,眼睁睁看着谢煊开枪,更甚百倍。
确定屋内屋外都没人后,她慢慢镇定下来,脑子也开始清明。照说这是革命党针对谢家,把她绑来破坏谢江两家联姻,或者以她威胁谢家都很正常。但刚刚那个人的行为分明太古怪,仿佛是一个她认识的人,刻意借着黑暗掩藏身份。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橐橐声响起,那声音采薇很熟,是疾行的军靴落地的声音。
&1dquo;三少,这是最后一个窝点了。”
采薇听到这称呼,眼睛一亮,大声道:&1dquo;谢煊!谢煊!”
砰的一声,是门被撞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手电的强光照进来,采薇反射性闭了闭眼睛。
谢煊疾步走进屋内,当他走近借着灯光一看,看到她露在被子外的衣襟散开着,胸前一抹雪白若隐若现,他面色一沉,对后面跟进来的手下冷声道:&1dquo;都出去!”
几个卫兵赶紧撤了出去。
谢煊掀开被子,边替采薇解开缚在身上的绳子,边问:&1dquo;你怎么样?”
采薇有气无力道:&1dquo;我也不知道。”
谢煊三下五除二解开了绳子,脱下自己的戎装,将只着内衫的女孩儿包裹住,打横抱起来:&1dquo;别怕,没事了。”
也不知道被绑了多久,采薇的手脚早就麻木,浑身一丝劲儿都使不上来,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在听到他这话后,刚刚那种屈辱的感觉又浮了上来,让她整个人像是沉入了冰窟。
从屋子里出来,采薇才知道这是隐藏在弄堂里的一处宅子,外面的天早已经黑透,空中挂着一轮弯月,没有星星,所以显得夜色深沉,她不知道已经到了什么时候,但应该是快到下半夜了。
也就是说她整整昏睡了一天。
谢煊将她抱进车后座,用手指拨开她凌乱的头,借着暗沉的灯光打量她,低声问:&1dquo;有没有受伤?”
采薇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谢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定她没有明显的外伤,摸出水壶递给她:&1dquo;先喝点水。”又吩咐司机开车。
采薇没有接过水壶,而是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1dquo;三少,今天咱们的大婚日,你抓到了多少乱党?可以立下几等军功?”
谢煊闻言,眉头微微蹙起,狭长的黑眸对上她那双冷沉沉的眼睛,过了片刻,才淡声回道:&1dquo;今天是一点意外,让你吓到了。”
采薇冷笑一声:&1dquo;这军功得有我一半吧?”
谢煊将她身上的军服给她裹好:&1dquo;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采薇冷哼一声,将脸撇到一边,不再看他。
谢煊揉了揉眉心,卸力一般靠在椅背上,对司机道:&1dquo;开快点。”
司机说:&1dquo;三少,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