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闸门已开,开始检票登船,采薇没工夫再开玩笑,朝文茵正色道:&1dquo;二姐,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路途遥远,可能会吃很多苦,你自己一定要当心。到了美国,要常常写信回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总之你一定要保重,不然我会后悔死的。”
这话一出,也就意味着到了临别时刻,本来因为重获自由,马上开启梦想行程而激动的文茵,眼眶一酸,眼泪啪嗒掉下来,握着她的手道:&1dquo;好妹妹,二姐为了你这番话也会保重的。你放心,你二姐我虽然没吃过苦,但绝非不能吃苦的人。等我学成归来,咱们再睡一床说悄悄话。”
说起来,采薇和文茵真正相识,不过一个月,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虽然模糊,可本能一般体会到的感情却再真实不过。见她泪流满面,自己也忍不住满腔酸涩,一股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涌上心头。
不过已经来不及太多伤感,她推推文茵,擦擦眼角,轻笑道:&1dquo;好了,你们赶紧排队上船吧,别耽误了。”
就在这时,刚刚那位男人,带着和他打招呼的年轻男子走过了,道:&1dquo;这位是我朋友的弟弟,也坐这艘船去美利坚,他是去读军校的,你们三位不妨同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刚刚采薇没注意,现下才觉这是一位英气逼人的年轻人,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正气。既然是去读军校的,那肯定身手不错,有他一起同行,倒也多个保障。
她赶紧道:&1dquo;那正好,你们快去排队吧。”
文茵和宋之焕也笑着点点头。
文茵抱了下她,挥挥手道:&1dquo;那我真走了,你自己在家要好好的。”
年轻人则同男人道:&1dquo;二少,我走了,您保重,我姐姐就拜托您多加照顾。”
男人道:&1dquo;这个不用担心,你在美利坚好好用功便是。”
年轻人朝他抱拳鞠了个躬,随着文茵和宋之焕一同离去。
三个年岁相当即将奔赴大洋彼端的青年,边往登船的队伍走去,边对犹站在原地的人挥手道别。
人越来越多,码头很快从先前的冷清,变得喧嚣热闹。采薇和男人站在路侧,一群大包小包的旅人,急匆匆往这边挤。
采薇一时不妨,被不知谁的行李狠狠撞了一下,撞得她一个趔趄,差点往后栽去。好在男人眼明手快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在他的身前,另一只将她的身体圈住,类似一个环抱的姿势,将她与周遭匆忙赶路的行人隔开。
即使是这种下意识的动作,男人依旧是绅士的,那只环住采薇的手臂,并没有真正抱着她,只是一个虚虚的姿势,就连两人靠近的身体,也隔着一点点距离。
唯一接触的,只有握在她腕上的那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而在采薇站稳后,他的手也很快松开,还为自己的唐突说了句抱歉,又道:&1dquo;人太多,咱们去边上站着。”
采薇点头,跟着他去了护栏边,行走间,下意识摸了摸刚刚被他握过的手腕。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陌生的温度。
虽然只是短暂的停留,但她刚刚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只手掌中的薄茧,尤其是虎口,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粗粝。
那绝不是一个拿文人的手。那应该是一只握枪的手。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男人的侧脸,就如文茵说的,这确实是一个斯文俊雅的男人,从一开始对她们出手相助的方式,到现在走在她侧身,保持着一个恰当又足以护着她离开人潮的距离,无不显示着,这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温文尔雅的绅士。
那虎口粗粝的茧,与他的外表和行为,实在是有些违和。
到了护栏边,男人朝登船的队伍看了眼,将采薇从疑问中拉回神:&1dquo;快轮到他们了。”
采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文茵他们已经快到检票口,宋之焕帮她提着箱子,而她夹在人群中,边往前走边朝后看,终于越过层层人群,又看到站在了台阶上的采薇,便踮起脚,用力朝这边挥手。
采薇也举起手回应她。
她正激动着,余光忽然看到几个穿灰色短打的男人匆匆朝前面挤去。
她认得这些人,都是江家的家丁,打头那五大三粗的壮汉,是江鹤年的亲随和司机,叫程展,少时是押镖的镖师,有一身好功夫。
采薇心道不好,这么快就被现了么?
趁着家丁们注意力都在登船的队伍,她赶紧变换手势示意文茵。文茵反应倒也快,迅矮下身子藏好,似乎是同宋之焕耳语了几句什么,便像鱼儿一般,往前钻去。
采薇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方向,看到那抹纤丽的身子顺利登上船,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完全放松,因为程展也走到了检票处,不知他和检票的船员说了什么,竟然被放了上去,只不过其他几个跟班,还是被挡在了闸门口。
采薇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也不知是因为在这冬日的早晨站了太久,还是太过紧张,手脚仿佛都冷得失去了知觉。
她站在原地盯着轮船,一动不敢动,也忘了身旁还有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检票结束,轮船的第一声汽笛响起,离八点只剩下十分钟,船马上要开了,码头松散了很多,只剩下送行的人们。
程展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船舷边,但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