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身侧的&1dquo;贵妃”,明显因为男人的吩咐,稍稍放松了些,抵在她太阳穴的松开了一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道:&1dquo;姑娘放心,我只是借你一用,不会真的伤害你。”
采薇因这话,心中一软,配合着他往后挪动。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活生生的年轻太姥爷,忽然伸手从身侧军装男人腰间的枪套中拔出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这边开了一枪,甚至连瞄准都没有,前后不过三秒。
采薇只来得及在枪声响起时,下意识捂住怀中孩子的眼睛。
她甚至觉得那子弹是朝自己飞过来的。
等回过神,只觉得箍住自己的那只手臂陡然松开,脸上和手上有湿热的液体留下来,脖子传来如火燎般的灼痛。
她松开捂住孩子眼睛的手,将泣不成声的小人儿放下地,迷茫地转头看向身后。
只见&1dquo;杨贵妃”已经倒在地上,刚刚抵着她的那把枪落在一旁。脖子中间一个银元大小的血洞,正在往外淌着热血。
血流在草地上,慢慢渗进土壤中。
华丽的头饰和戏服散落开来,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凌乱而惨烈。
他还没断气,眼睛睁得老大,身体痉挛着,在其他人上来查看时,微微颤抖了几下,终于静止下来。
采薇对于死亡本身没什么太大的畏惧,但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杀死,血流满地,这种震撼,还是远远出了她的承受力。
她胃部一阵翻涌,有点想吐。颤抖着手摸了把脸上被溅到的血,又去摸了摸脖子灼痛的地方,终于是眼前一黑,朝地上栽倒下去。
但是预想中摔倒在地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好像是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
再醒来,是满目白色,白色的墙壁和穿着白衣的医生,见她睁眼,那医生笑道:&1dquo;姑娘,你醒了?”
&1dquo;这是哪里?”采薇问,她脑子里还混混沌沌,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医生放下手中的药棉,道:&1dquo;这是医院,你脖子被子弹擦伤,我刚刚已经处理好伤口,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也不用住院,回去擦擦药,过几日应该就能好了。”
这是租界里的医院,如果不是四周的设备实在不像是百年之后,采薇刹那间以为回到了自己的时代。
在脑子逐渐清明后,先前生的场景一股脑钻进了她的记忆:男人开枪的果决,戏子惨死的模样,以及被鲜血染红的地面。
一股无法抑制的后怕涌上心头,让她的身体像是陷入冰窟一般冷得厉害。
原来她也是怕死的。
不过她只让自己慌乱了片刻,就又恢复冷静。想起刚刚出事时,三姨太没见着自己,恐怕家里这会儿已经乱套了。这时代又没有即时联络工具,她得赶紧赶回去报平安。
想到这个,她赶紧从从手术床上下来,同医生道了谢,开门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外,却见走廊长椅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老照片上走出来,朝她开枪的那个男人。
他已经从白罗长衫换成了戎装。也许是老照片会自动带上一层柔光,也或许是因为照片上是婚,先前采薇看照片,并没觉得这人有多冷峻。而此时在现实中看到,才觉这个叫谢季明的男人,英俊的轮廓有种刀削般的冷硬,尤其是当他觉察动静,抬头朝她看过来时,那双漆黑如墨的狭长双眼中,更是如同覆盖着一层碎冰,那是一种毫不遮掩的冷漠。
就如同刚刚在丹桂第一台,他毫不犹豫开的那一枪。
这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男人,他在开枪时,显然完全不在意作为无辜者的自己和那个小孩。除了对死亡的后怕,采薇更多是作为一个从文明时代过来的人,对他这种草菅人命行为的寒。
她忽然明白文茵为何不愿意嫁入谢家。
而她之前看到那张老照片而产生的想象,也在见到谢季明这个真人后,如同泡沫被戳碎,只剩下残酷的现实——哪怕,他本人比照片,其实更为英俊。
谢煊见到人出来,站起身,对她道:&1dquo;姑娘,你没事了吧?”
穿上戎装后,他整个人越显得挺拔,哪怕语气算得上温和,动作也十分绅士有礼,仍旧叫人感到一股不可忽视的盛气凌人和冷冽。
采薇冷冷看他一眼:&1dquo;多谢长官还记得将我送来医院。”
谢煊说:&1dquo;刚刚在戏院多有得罪,让姑娘受惊了。”
虽然语气礼貌绅士,却听不出几分温度。
采薇轻笑一声,语气温柔,吐出的话,却不怎么中听:&1dquo;长官办案,哪管我们小老百姓的生死。还希望小女子先前没妨碍长官们。”
她脸上的血迹已经被医生清理干净,但身上的月白衫子肩膀和胸口处,还残留着一片已经干涸的血迹,配着她一张嫩白小巧的脸,看起来很有些触目惊心。
谢煊对她的讥诮不以为意,他不动声色扫了她一眼,衣衫虽然简单,但质地是精细的绸缎,腕上戴着碧绿的翡翠镯子,一双手白嫩如葱,这必然是大户人家才娇养得出的千金小姐。
而让他有些意外的事,这位千金小姐在遇到先前的事后,面对他这个开枪者,除了语气中的讥讽,就没有其他,看起来有些过于淡定了,那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千金小姐该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