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说,我听听就好,反正我看那小姑娘可不是凡俗之人,很有几分灵性。”陈焕章知道眼前这两人都是女人,又有着几分豪气,还有那样曲折的过往,自然对女孩儿会有几分偏帮,便先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芸娘抿了抿唇才道:“米家出事那日,正是鲜花节,后来他家香根那两口子都出门寻子,家里祖母带着孙女去蔺南山求医,一去大半年,那半年咱们整个蔺南这一片滴雨未落,经历了百年未遇的大旱,你们还记得吧?”
“三年前大旱的事情,我们当然知晓,但是这和米家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陈焕章很是不解。
芸娘说的这些,梅妩娘自然也知道,大约在蔺南城这些商家里,应该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当即也跟着叹了口气:“他们说米家祖母去世那日夜里,大雨倾盆,便是那日夜里,米家这个晕厥了半年的小姑娘也醒了过来……”
到这时,陈焕章可是很清楚,她们二人是什么意思了,从前他不是没问过米家的事,她们也都答,但是从来没有提过这起子事,今日若不是自己提起紫樱,又说起那个小姑娘,估计她们依旧不会说,现下说出来,也不过是在商言商,两厢生意牵扯很深,有些事情总要叫他知晓,也好防患于未然。
“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陈焕章沉吟了片刻才问道。
二人均是摇头,芸娘轻声道:“具体就不知晓了,不过我曾琢磨过片刻,若不是米家传出来的,别人传这件事,又有什么好处呢?”
“可我今日瞧着,米家那位老大和他家孟娘子,对那个小姑娘,态度亲昵热情,像是自家女儿一般,神态间真情流露,不似作伪。”陈焕章摇了摇头。
梅妩娘耸了耸眉:“那倒是不奇怪,听说这个女孩儿一直是跟着祖母住在蔺南城里的,和大伯大伯母多些亲切也是必然的,至于他们族里究竟怎么想,谁能知道?”
陈焕章默默给三人添了一轮茶水,又捧着茶盏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无妨,我们的货,要么运去南瓯,要么运去东边……”
“我顾虑的是,这世间本来对女子就极为严苛,米家的态度,一时还看不明白,把她一个孤女放在山门之中,是相护还是遗弃,且两说,若是……再断了货源……”芸娘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陈焕章反而眼睛亮了亮,摇着头道:“我瞧那小姑娘的年岁,应该在及笄上下,三年前,也就是她已经十来岁了,这个年纪,能送进山门学医,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吗?我听说蔺南山上的女医都是孤儿,别的就不太清楚了。”梅妩娘有些不解。
陈焕章笑了笑:“你们不知道很正常,蔺南这地方,连个善堂都没有,两浙路善堂不少,我们家也每年都会捐些银钱。江南西路君仙山的君山善堂每年都会到我们那里挑些孤儿,都只会挑三岁往下的,他们的规矩是打开蒙就有专人调教,这些年我可没听说过,有半路能入万寿观山门,还是个有族亲的。”
梅妩娘沉吟了片刻才道:“要这么说,咱们还得帮她一帮,就怕她年纪小,还没那个胆气。”
陈焕章见梅妩娘终于和自己想到一处了,便哈哈笑了出来:“这天下女子英才尽出,可不独你梅妩娘一人。”
“说的这是什么话,她要是立得住,我还巴不得,哼!”梅妩娘假怒轻嗔。
芸娘见这两人表情,不禁开始扶额:“陈老爷您喜欢豪赌就罢了,怎的还拉上我家主子和您一起冒险?”
“你们没见过那小姑娘,那匣子香总见过。她和我约定了三日之期,只要三日后,她还能拿出那样的成品,这个赌注就能下下去。”陈焕章语带坚决道。
“哦?还有这一说,让您说得,我都想亲眼瞧瞧这小姑娘了。”梅妩娘笑道。
陈焕章笑了笑:“这有何难,等我办好此事,便引荐与你,我总是在这蔺南城里待不了好久的,这趟之后,更不知何时才能再来,你们同在这里,倒是还能照应一二。”
梅妩娘闻言耸了耸眉,这些话,昨日里可没听陈老爷说过,今日却在从米家空手而归时说了出来,甚至很干脆地交底,只能说明,往后两浙路陈家,陈焕章很有可能就要当家主事了,而他突然增添的底气,只怕和此事脱不开干系,不由失笑:“您就对她那么有信心?”
陈焕章很是认真道:“这是自然,如同当年我相信你二人一般,妩娘你记住,但凡能成事的人,都有一种共同的特质,就是眼神干净而坚定,胸中有成算,不因眼前的困境而颓丧,这一点,我在你眼里看到了,在她眼里也能看到。”
芸娘有些哭笑不得,很是干脆地问道:“您就说吧,要我家娘子准备多少银子。”
陈焕章大笑起来,点着芸娘道:“你这个丫头鬼精鬼精的,你怕什么,这是生意,又不是白送。”
“您可轻点忽悠,咱们可什么都没瞧见,我们娘子就上了您这条船。”芸娘可是太清楚了,陈焕章一贯的做派就是笑呵呵把生意做了,但凡认了真,那便是要使大宗银钱的时候,再说米家现在那个景况,可不是小数目能起死回生的。
还没等陈焕章说话,梅妩娘倒是反过来安慰芸娘:“这场豪赌,我觉得可以一搏,几乎有八成胜算,不论米家是作何打算,只要这姑娘能立起来,咱们就是稳赚不赔。”
“姑娘,你们都是说得轻巧,米家现在什么情形,你们哪里不知啊?”芸娘怕两人一起头脑热,继续泼冷水。
“咱现在就是准备好,又不是一定就能用上,若是三日后真能用上,却没个准备,那这机会,可不就溜走了吗?我可听说,恒通号的人,已经进了城。”陈焕章轻声道。
“他们怎的这会子来了?这都快过年了。”梅妩娘讶然道。
陈焕章眼里闪过一丝冷色:“左不过是我家那个好二哥,背地里干的好事……”
梅妩娘和芸娘相互对视了一眼,更明白陈焕章的心思了,芸娘也不再泼冷水,干脆问道:“陈老爷您说,要备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