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从来不会反驳祂,在祂面前,只要祂开口,妫海境永远是沉默的倾听者。
他对祂有一种小心翼翼,虽然祂从未察觉。
这一回他得意忘形,露出一些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如今妫海城不过是负隅顽抗,破皇城指日可待,等到皇兄入京,大事落定后,我也可卸甲归田。”
白昼故意称他:“想不到妫海将军用兵如此厉害……”祂缓慢地落下一子:“那么破城之后你们准备怎么对待城中的百姓呢?”
“兄长宅心仁厚,入城之后一定会善待旧民。”妫海境想到祂之前让自己做的事情,又补充道:“那些暗巷女子,我也一定会劝皇兄给她们找一个好去处,让她们不必再以出卖自己为生。”
他以为祂会高兴,却看到祂蹙眉。
于是他大胆询问:“你为何事不开心?”
妫海境意识到了那些女人或许不是自甘堕落,可他误以为只要自己伸出手,她们就一定能够“改邪归正”。
说到底,他不曾面临过她们的困境,所以也无法品尝她们的痛苦和无奈。
白昼想了想说:“你现在这样答应我,以后就一定会做到吗?我听说男子健忘,尤其是诺言。”
妫海境即刻以祖先的名义向祂誓,说他哪怕穷尽一生,也会将这件事情做好。
他并不知道他对神了一个誓言,神力没入了他的额心,留下了只有神才可以看到的印记。
白昼原本是有些想要点拨他的意思,可是女子重情,男子愚昧,妫海境似乎也无法理解祂的用意。
神兴致缺缺地把他赶走了:“既然此战即将分出胜负,你就不必再来找我了。”
这一仗,皇帝是必输的,朝代的迭替必将会引来动乱,而巫马姳和两代君王都有过感情纠纷,其下场不言而喻。
妫海境深知这一点,不由得为祂担忧:“接下来一段时日里,皇城必然会变得十分混乱,我可以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那之后呢?”神的眼睛要动穿他的心:“我要去哪里,又以谁的身份活着?”
白昼在巫马姳的身体里醒来,祂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巫马姳,但是一直遵守着世间的秩序。
祂要以巫马姳的身份活到六十岁才算度过这一次轮回,只是巫马姳前半生招惹的两个男人让她和安稳两个字无缘。
妫海境当然想说,让祂成为自己的王妃,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祂。可是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他隐约意识到这是一句错误的话,秋芸妹妹的脸浮现在他眼前,他想起秋芸的眼泪,她有一双同样美丽的眼睛,里面写满哀愁:
“公子,秋芸没有选择。”
突如其来的一股冲动促使他说出:“随便你去哪里,随便你想做什么,你不用再被困在这座皇宫里……”他最后加上了自己的私心:“我和你一起走,去看遍世间最壮丽的景色。”
他饱读诗书,却忘了用言语去修饰内心的渴望,只能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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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月清忑又直白地表达心意。
可是他并不知道,白昼看他和尉迟嫣婉并没有什么不同。人类是创世女神甩出来的泥点子,这个长得好看些那个长得差些;这个聪明些那个愚笨些……大约就跟京城里的人看狸奴(猫)一样。
有时候人会觉得某一只狸奴特别地聪明,特别地合心意,但他们始终知道狸奴是狸奴,人是人,绝大多数时候不会对狸奴产生出物种的喜欢。
偶有例外。
就像神仙有时候也会爱上凡人,并做出许多无法理解的事情。
当然,这在众仙家眼里也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人类在神仙眼里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怎么会产生感情?
就像是一个人突然对一只刀郎(螳螂)产生了感情,说要结为伴侣,厮守终身,岂不是很可笑吗?
白昼身为一个活了几万年的神,在最初诞生的时候性子还活泼一些,后来越活越没意思,性情也变得淡漠。
祂无论是看尉迟嫣婉,还是看妫海境,就像是在看美丽的人偶,有时候他们耍小性子,祂也并不在意。
祂理应也不在意妫海境的这句话,可不知怎的,祂竟然感到胸膛里那颗早已沉寂的心竟然震动了一下,那颗心是属于巫马姳的,可她早就应该消失了。……
祂理应也不在意妫海境的这句话,可不知怎的,祂竟然感到胸膛里那颗早已沉寂的心竟然震动了一下,那颗心是属于巫马姳的,可她早就应该消失了。
白昼似乎明白了什么,祂的转世总要被人背叛,祂因世间的爱而诞生,所以摧毁爱让祂痛苦,也削弱祂的力量。
祂的转世们总是一生辗转于几个男人之间,看似可以做选择,却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白昼没有降临,巫马姳将继续她的宿命。可就连白昼也不知道,巫马姳想要的从来不是爱,她只是想听到有人对她说一句:
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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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