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下怜生根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未央的指点，顺利在后山花园逮到了沉迷园艺的绯轻雪。
绯轻雪见到他，是满脸见到鬼的表情。
这逆徒。。。有完没完了！年轻人不好好修炼，天天就知道泡妞！而且三天不见，他气色怎么跟嗑了药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虐待儿童了！
她是有所不知，她的逆徒天下怜生为了让自己显得狼狈些，这三日是没日没夜不用势气地绕着夜明宗所在的山脉——十六主峰跑圈。要不是未央真夜好奇地拦着他问到底被罚了多久，他还想再跑一个月。最好只剩下一口气。
——好叫绯轻雪知道他有多认真。
只见认真到折腾出癌症末期脸的天下怜生，用交代后事般的语气说道。
“师傅，你就给我下一个吧。我保证，不会对师傅有任何妨害。师傅若不信……我愿以天道誓言为证。师傅因此失去的寿元，弟子有办法弥补。”说到这里，他拖着病色咳了一声。“弟子早年曾得到一本以为没什么用的秘法，眼下却正好适用。吞针祭天术，讲的是起誓者吞下一千根针，再运口诀，便能百分百免去天道誓言中受惠者的必应之害。若师傅答应，我愿意天道誓言，再行这吞针术。只要师傅从此信任弟子，对弟子而言，宁受这短痛好过长痛。”
他说太多了，走神的绯轻雪已然忘了他“带病之身”的可怜。甚至听到最后，她脸上蓦然扬起一抹由内而的蔑笑。压都压不住。
男儿有泪可轻弹，她也赞同，人本该生而平等，真情流露而已，哪那么多无聊的破规矩。但是动不动可以磕头，毒誓，残害自己也无所谓的男儿……就要敬而远之了。他对自己都如此残酷，又何来的心去珍惜你？若他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自己都没有尊严，又怎会在乎他人的尊严，又以什么标准来衡量对待身边人？
且说这天道誓言是何等邪法，何以引绯轻雪“残害”一说。
在准仙界，天道有眼，是切实存在的自然法则，即是说，若你以天道起誓并说出一个后果，你若没有承自己的天道誓言，便一定会中你所说的那个后果。若你是被逼，或是自愿为某人天道誓做某件事，没做到你会受天道诅咒百分百出事，可若是做到了，这个受益人将会付出相对的寿元，来付被天道照拂此事的利息。毕竟起誓即生效。至于付出多少年寿元，什么时候付。还看事情轻重，以及各人运气。如果你感到寿元没减，那你可能会失去比寿命还重要的某样东西。比如命里本该属于你的仙侣良缘会错过或交恶，譬如骨肉挚爱到了境界，却迟迟无法突破瓶颈，莫名根基受损，最后你白人送黑人。都很难说。所以天道誓言之重，及其相关的秘术禁术，界内人是讳莫如深。轻易不敢用不说，一般也不轻易谈论，生怕触怒天道。
…。
此外，如果你无心起誓，而将之作为一条杂鱼最后的保命手段，随便念出天道誓言来胡说八道。不但你要对付的人没事，本人会马上死于天雷之下。誓心不诚是死罪。无数前人用命换来的经验，已渗透准仙界每个人的常识里。所以天下怜生才会有此术鸡肋说的暗示。
可现在，有个人要天道誓，只为了成一个对她没什么损害，只是他单方面忠诚的契约。
对她没有什么损害。只是下个不害命的蛊在对方身上。从此他师徒二人便没有背叛和伤害。对于有前世心结，更怀疑男主抓着三年前之仇不放的当事人来说，听起来真的很诱人，而且简单。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对未央真夜她已经这么做了。
数年之后绯轻雪和天下怜生双双成名，这一段甚至还可以作为他二人师徒情深的佳话流芳百世。
于情于理，这似乎都很好。
可她怎么感觉眼皮在跳？心也不安宁？
就是说，天上凭什么会掉馅饼？凭她心狠手辣，还是凭天下怜生就活该受辱被废，修炼落后别人三年？眼下他还要吞一千根针，“舍身饲虎”地渡她一个终身奴隶的身份？就为了讨她的欢心，要她一个不逐他出门的证明？——就凭她这几天毫无师德的“表现”？……
就是说，天上凭什么会掉馅饼？凭她心狠手辣，还是凭天下怜生就活该受辱被废，修炼落后别人三年？眼下他还要吞一千根针，“舍身饲虎”地渡她一个终身奴隶的身份？就为了讨她的欢心，要她一个不逐他出门的证明？——就凭她这几天毫无师德的“表现”？
倘若她对天下怜生有什么大恩大德，又或者绯轻雪真如她外表那样二十二，对方心意已决，话又里外挑不出错，哪怕是给个面子，也该认了。顶多就是直接给他下蛊，不让他起天道誓罢。话说回来，让天道监督下蛊之事对施蛊人无害，直接点说就是脱裤子放屁这等莫名其妙芝麻绿豆的事。就算真以天道起誓，不用什么吞针祭天术，受惠者的代价也轻到不值一提，顶多损她一年寿元罢。用一年寿元换一个痴恋忠诚自己的男主侍卫，还是物所值的。
可他越这样，就越证明他于此事势在必得。而对于有着现代平等意识的绯轻雪，却是不可理喻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任他说破了天，她还是无法放下阴谋论，认定这是一个藏得很深的陷阱。
更重要的是，即使天下怜生真不在乎，绯轻雪却是在乎的。她自认不是什么符合大众标准的好人圣人，平时不在绝对安全的处境下也极少出手帮别人，可她却也不是恶人。起码她对以无故侵略别人来消磨时间和证明自己，以致罪恶衍生罪恶的败类蠢货之流就感到很反胃。她无法说服自己用这种手段去控制一个好人。未央真夜那恃强凌弱的貂毛被怎么样都是他自找的。但天下怜生呢？他一生除了有冤报仇和防卫过当，从不主动挑事害人，且他痴恋女主那份心，哪怕是她只看过大纲，也是深以为然，叹服不已的。
不管男主出于什么目的非要自己对他这样，她下不了手。原则就是原则。不管怎么洗，下蛊就是下毒，这件事性质是不会变的。就像杀人就是杀人，什么杀了所爱之人是爱的极致占有。在她看来那一套就是听凶手在放p。顺带一提，虽然上次逼未央去献身，她其实猜到那样的结果，也打定了主意最后要用慕情蛊绑住这个采花大盗。所以此事算不得她破罐破摔。吓唬男主只是顺道…左右没什么损失嘛？
…。
……她现在只想给自己两大耳巴子。
早知道会“启”男主想出慕情蛊相关的算计来对付她，她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世报真是太可怕了，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不过虽然她不能动手，可恶心人的办法有得是，而恰好，她的时间也很多。
于是她冷哼一声。
“没意思。”
“啊？”天下怜生听不到他意想中的拒绝或接受，不由得卡住所有的话语，愣住了。
“吞一千根针听起来是有点意思，不过我夜明宗可是名门正派，真让你这么做了，我岂不是要背上个残害同门的罪名？你若想以此呛我答应，大可不必。再说这一千根针，对凡人来说可能是很厉害了，但对于我们这些半仙之体，略施丹药，几个呼吸也就好了，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
她佯装不虞，甩袖负手而立，留半边脸斜睨他——肢体语言无不尽显嫌弃。
“若师傅嫌不够，我可以不用丹药。只是这残害同门……是弟子求的，只要弟子不说，谁知道呢？”天下怜生急得“病”都好了，“何况此事除了安慰弟子，别无害处。还望师傅成全。”
“不行，太无聊了，不符合我的做事风格。”她自顾自点头，煞有介事道。
“那师傅的意思是？”天下怜生姿态谦卑依旧，眼底却划过一丝诧异。
“这样吧，”绯轻雪眼珠一转，连嘴角的狡黠都不藏了。“你去卍蛇秘境一趟，将那金丹初的金蛇胆取来给我，我就信了你的赤诚，从此不再找你麻烦，如何？”
问他如何？他本觉得太简单了刚想一口答应，又蓦然惊醒，想他重生前的修为，区区金丹，自然像踩蚂蚁一样容易。可他重生来没多久，就以练气之身被绯家兄妹搞废了，和前世一样，为了再造丹田，哪怕没上一世那么无措，以他那副废物身体去各种危险之地寻天材地宝和存造丹钱，也实打实花了两年时间。再用一年时间，冲到寻常人十几二十年才能冲到的练气最高层。这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还是他有前世经验才有这样的造化。……
问他如何？他本觉得太简单了刚想一口答应，又蓦然惊醒，想他重生前的修为，区区金丹，自然像踩蚂蚁一样容易。可他重生来没多久，就以练气之身被绯家兄妹搞废了，和前世一样，为了再造丹田，哪怕没上一世那么无措，以他那副废物身体去各种危险之地寻天材地宝和存造丹钱，也实打实花了两年时间。再用一年时间，冲到寻常人十几二十年才能冲到的练气最高层。这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还是他有前世经验才有这样的造化。
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前几天的朝暮大会算是教他做人了，虽然他有千年经验，这练气之体却跟不上：时刻手不跟眼，打起来不是估错，就是别扭。夜明宗是五大仙门之，每三年召开的为本门金丹以上收徒而设的朝暮大会，都是人满为患，挤破头想进来的散修。其中卧虎藏龙者不可胜数，说真的，不是未央是前元婴的筑基初，不是她比较倒霉拼死把分到那几个他恐怕会被等级压制得近不了身的筑基大圆满打下去了，他未必还能坚持到和未央决战那局。何况那局也只是用计让未央心态失衡，才险胜她一着。未央前身是个中好手不错，可他前世也不差。按理来说不应该会这么吃力。只能说这等阶之差即霄壤之别的公认铁律，不是说着玩的。
…。
再有就是，准仙界的兽同人一般，能借准仙界特有的势气修炼，人能修仙，它们就能修成人，成人后再修仙。但修成人身也需要渡人修飞升那般困难的最高级天雷劫，所以哪怕有势兽侥幸躲过人修亘古不变的猎杀，或宅到自然修成人，无论多少年，最后也大多被劫雷劈死。更不要提化为人修后修为是一点不剩，知识储备也不比土生土长的人修，以它那灵智未开时懵懂的兽生记忆和完全没用的狩猎经验，能走多远了。所以人们并不因个例而将兽当人看，一样会为了提升炼丹或炼器的质量，或者只为锻炼身体，追着它们的内丹毛皮不放。话说回来，既然势兽能修炼，自然也有等阶之分。同阶势兽的实力还不能以人的标准来看。比方说你遇到个金丹初的势兽，它的实力却可以和金丹后期的人修比。因为天赋的强悍体魄及狩猎本能，在更为残酷、毫无文明傍身的森林中，同阶势兽对上同阶人修，就是更有优势。哪怕你碰到的是攻击性不强的同阶势兽，它逃命的度也会让你望洋兴叹。所以一般来说你要跨两个小境界来衡量你所感受到的势兽身上的势，应对起来才不会吃力甚至死得难看。
综上述，让他个筑基都不是的人去找金丹初境修为金蛇的晦气，跟让他现在就去干金丹后期的绯轻雪，是一样一样的。
“怕了？”所以绯轻雪笑得美艳之至，可惜当事人是无暇赏花了。
小样，整不死你。再犟啊？
可是绯轻雪，再度低估了男主这等邪魔一般的存在。
。
月落西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