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天水。”慕容锦温柔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吹进了谢澜的耳中,落到了他还未成型的梦中。
“天水啊。”那我们回家了啊。
谢澜唇瓣翘起,声音含在嘴中,很轻,就连慕容锦都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甚至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
文慧四年,正月,天水城刚下完一场雪,不算大,房檐,屋顶,地面上都铺着一层浅浅的白,像是为了迎接年换上的装。
这个年指的可不是大安的年,而是月底的花灯节。
这个花灯节是域外三十六国的年,大概是离着近的缘故,大安大楚边城的百姓也跟着过花灯节。
当然,他们也过各国的年,就是没有花灯节热闹隆重罢了。
这不,天水城里最冷清肃穆的将军府门外也挂上了彩色的花灯。
从半开的大门里还能看到捧着饰物来回跑的各个将军的亲兵们,他们每年快到花灯节的时候,来替不上心的镇北侯装饰宅邸。
今年也不知道是库房里往年的装饰遭了耗子坏了,还是谢伯谢伯喜好变了,挂上去的灯笼和绸子,竟都是以红色为主,还是那种成亲用的大红色。
清晨打算晨练的谢澜一推开房门,看着满院子的红,惊地目瞪口呆的,手中的银枪都掉到了青石板上,咕噜咕噜地滚了出去。
他也顾不得什么银枪不银枪的了,深吸一口气,双手拉着房门又重重地关上了。
谢澜背靠着房门坐在地上,咬着右手拇指的指甲,一双星眸瞪得滚圆,眼中的惊慌如有实质。
这是什么情况?谁让布置的喜堂?是谁窥探到了他的小秘密?顾钧?还是老左?
谢澜正啃指甲的动作一顿,脑中冒出了个离谱的答案。不会是慕容锦瑜让布置的吧?
也不是没可能诶~
自黄泉他们共同经历了生死,到现在也有近半年之久。他们之间早就暗生情愫,只是没人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罢了。
不是情谊没到,而是时机没到。
谢澜想着慕容锦瑜曾是大安最得宠爱的皇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位与他也不过一步之遥。
他见识过这天下最好的东西,自然也担得起这天下最好的一切。一句简简单单地心悦于你,太过普通,也太过敷衍。
?
谢澜要给慕容锦瑜一份独一无二,一个终身难忘。
可这满院子的红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难不成真的是慕容锦瑜不愿意等了,嫌弃他磨叽,要抢个先机了?
慕容锦瑜是雍王,又是监军,府里的下人自然是要听他的安排的。
谢澜越琢磨越是这么回事,他飞地眨了两下眼睛,一抹浅淡的红晕在脸颊晕染开来,衬得那双星眸格外的明亮。
“这王爷,性子特忒霸道了些,就不能等我一等吗?”谢澜将热乎乎的脸埋在掌心,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的,虽说是抱怨,却能听出来几分甜蜜。
“上来就要成亲拜堂的,这也不符合礼数啊?倒是没人能做的了我的主了,可你上面还有个陛下和皇嫂压着呢。”
谢澜说的倒是实话,他的父母战死沙城,祖母早逝,祖父在他尚且年幼时病逝。
谢氏一族中属他的爵位最高,除了大安皇位上的那位,还真没人能管得了他的婚姻大事了。
再说了,他不过一个戍边的将军,文慧帝是真的闲着无事了,操他婚事的心?!
可这偷偷摸摸地就成了亲,也不是这么回事啊?
他一个糙人,怎样都行,可慕容锦瑜一个金尊玉贵的王爷,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了他啊?
最起码,也得是回京城风光大办,昭告天下啊。
想到这里,谢澜又犯了愁。这是慕容锦瑜的一片心意,人家堂堂一个王爷能为他做成这样了,他还能驳了他的面子,拒绝他的心意不成?
那样做,别说慕容锦瑜难堪,他也舍不得啊。
要不,就先在他这小破将军府拜个堂,回京后再好好补一场更隆重盛大的?
谢澜觉得这个法子最好,刚要起身,就听到谢伯的声音在他的院子里面响起。
“哎呦,这是哪个不长脑子的布置的?怎么绸子和灯笼怎么都用红的啊?也得来点彩色的啊。要不等着过节那天点了灯,通红一片,多难看啊!”?
第76章办谁家的喜事
谢澜就维持着躬腰起身的姿势僵在了原地,脑袋里将谢伯的话删删减减后明白了那一院子的红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原来不是为了成亲布置的,是为了花灯节布置的啊!
多亏谢伯来了,要不他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去找慕容锦瑜问,才是真正的里子面子丢的一干二净了!
谢澜双手捂着脸,又蹲了回去。
他想到刚刚脑袋里想得种种,间露出的一点耳尖更红了,几乎要透亮了,喉咙里也出了声羞愤地“唔”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安心。
谢伯在门口看了一圈,被满院子的红蜇的眼睛疼,寻思着回去就将那些不懂事的猴崽子挨个拎遍耳朵。
他背着手刚要出院,就看到青石板上有个什么东西在反光。
谢伯走过去一看,见带着一层浮雪的青石板上孤零零地躺着杆银枪。枪身上也沾了些浮雪,晨曦的浮光洒在上面,闪烁着细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