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总算是回了神,他目光复杂地看萧霆,希望能从这人的脸上到玩弄。
可是,没有。
谢澜知道这个人是认真的,他是认真的想要包括其他在内的整个中原。
谢澜深吸一口气,仍然不死心地确认道:“萧兄,你是想要大楚的皇位吗?”
“不。”萧霆嘴角挂着笑,被他收敛的气势全都放了出来,那是只有高高在上的皇族才有的说一不二的霸道。
“大楚太小了,我要大安、天澜、东离,包括漠北草原在内的整个天下。”
“萧兄,你是想让谢澜背叛大安吗?”这一次,谢澜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丁点的情绪。
萧霆微微眯起了眼睛,有些琢磨不透谢澜在想什么,“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大势所趋。”
“这个中原已经分裂够久的了,所以,草原以及漠北的蛮夷才敢如此欺我中原。”
谢澜:“这是各国自己该操的心,萧兄想的太多了。”
萧霆知道光是一句话是说服不了谢澜的,当然,如果一句话就能说服的谢澜,也不是他想要的谢澜了。
“如果是百年前的中原四国,自然不用我操心。可如今的四国,还是当年的四国了吗?”
“怎么不是?是萧兄魔怔了。”谢澜不服气地顶了回去。
“当年四国君主皆贤明,而如今的呢?”萧霆冷笑,一一数着四国君主的罪状。
“天澜女王刚愎自负,屠戮名臣良将;楚帝年老昏聩,骄奢淫逸,百姓怨声载道。”
“东离早就国纲不振,现在的主君年幼,摄政王把持朝政,东离已经不姓雍,姓了白吧。”
“再说澜弟的大安,慕容琢妇人之心,心胸狭隘,苛待长辈,重文轻武,宠幸奸佞。”
萧霆看着谢澜的双目,逼迫道:“这样的君主,是澜弟心中要的明君吗?”
谢澜眉宇一紧,用力咬着后槽牙,下颌线蹦出锋利的轮廓。
他用力攥着彩瓷的酒杯,手背上青筋暴起,掌心中的酒杯上也出现了细细的裂纹。
谢澜当然知道要反驳萧霆,可他偏偏句句属实,让他无言以对。
谢澜要说什么?昧着良心说文慧帝贤明?怎么可能,他登基一年,光是税收就涨了两次了,天水城附近的村庄里早就一片骂声了。
可这些都不是他叛国的理由啊,他是谢澜,是谢家人啊。
萧霆见谢澜沉默不语,再接再厉,“既然当下已无明君,也无天平盛世,何不再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出来?”
谢澜闭了闭眼,添了下干燥的唇,道:“战火再起,只会让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饱尝痛苦。”
萧霆厉声反驳,“天下不平,百姓才是真的受苦。谢澜,你是镇守边关的武将,一年中蛮夷要来骚扰多少次边关,会死多少人,怕是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谢澜点头,别说往年了,今年入了秋,蛮族就没闲着过,十几天就来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闲。
萧霆冷声陈述,“换做之前,蛮夷哪敢如此猖狂?还不是因为他们更早地察觉到了当下的中原,已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谢澜深吸一口气,在攥碎杯子之前松开了手。他垂眸看着掌心中沾着的白色的碎瓷屑,眼底弥漫着苦涩。
“外敌尚且还在,哪里是中原再起战火的好时候啊。”
“那何时是最好的时机?”萧霆逼问道:“难不成是等着蛮夷打入中原不成?”
“有我在,我不会让蛮族跨入天水城的。”谢澜抬起头,眸光冷冽,语气坚定。
“那要是你不在呢?”萧霆忽地笑了,那笑很淡很浅,笑得谢澜背脊生寒,那感觉就像是掉进了地底寒潭,冰冷而窒息。
“谢澜,你该知道武将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单是一个粮草,就能逼死你。”
谢澜被戳中了痛点,是啊,粮草,朝廷已经三个月没来粮草了,去催促的折子,得到的回信也不过是再等等,都有难处,克服克服。
他也知道文慧帝有意裁军,可是天水是大安的门户,兵马粮草不足,大安要如何守呢?
谢澜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他的喉咙,窒息的感觉让他眼底热,胸口中像是憋闷着一团火,急需要找个出口宣泄出来。
他张了张干燥的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和我一起吧,再待在这样的君主手下,太委屈你了。”萧霆看出了谢澜一瞬间的动摇,忙抛出了利益的饵,温声地劝诱。
“只要你愿意追随为兄,待我们一统天下之后,我必不会亏待你。我会封你为我的异姓王,可世代承袭,荫庇子孙,这是你应得的荣耀。”
坐在一旁跟隐了身的慕容锦瑜,看了看谢澜,又去看萧霆,眼底的兴味都快藏不住了,丝毫没有听到别国的皇子要打自己国家的愤怒。
说句实话,他倒是挺希望谢澜应允了这萧霆的。
虽说萧霆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比起他那端不上台面的侄子,萧霆更能善待谢澜。
可他心中明镜,谢澜会拒绝。
谢澜轻轻叹了口气,抬起了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萧霆,星眸中有惆怅,也有惋惜。
“多谢萧兄好意,只是我是谢家人,绝不会背叛做这等叛国的事情。”
“果然。”萧霆闭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眉心,失笑,“谢澜不愧是谢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