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小学还没修好,基地的孩子们就全跟那流浪小野狗似的。
刘小红背着个筐子,正在煤渣堆子里捡煤球,见陈丽娜提着条鱼在那儿敲鱼脑袋,连忙跑过来,就来帮她压鱼身了。
顽强的生命力啊,这大青鱼太大,又特滑溜,抓不住,也砸不死。
“你妈跑了,你爸又给劳改了,没人作饭也没人给粮的,我怎么看你越的瘦了?”陈丽娜问。
刘小红说:“总工给我哥安排了个烧锅炉的工作,我家也有粮票呢,捡的煤球也足够烧,我不饿。”
毕竟职工子弟,不能眼看着给饿死,刘小刚最近确实很少出来打孩子了,却原来,是给拉去烧锅炉了。
“一会儿到我家来,我给你吃特宣腾的糕。”陈丽娜说。
刘小红一砖头拍下去,就把鱼给拍死了。摇着唇笑着,她转身就跑。
呵,女汉子啊,陈丽娜心说。
不过,男人喜欢的,可是会撒娇的女人嘛,这姑娘和陈甜甜的性格中合一下,可就是个很好的儿媳妇了不是。
陈甜甜还在哭,聂卫民不停的安慰说:“好啦,鱼就是用来吃的嘛,你看我妈切的多漂亮。”
见陈丽娜含着笑转过来看自己,仿佛看穿了他一样,他脸一红,转身就跑。
青鱼刺少,两边一剖,直接把刺剔出来,一片片切薄了,透明的鱼片切出来,就像一枚薄薄的蝴蝶一样。
作为一枚合格的吃货兼公主病,等一锅子水煮鱼片作出来,陈甜甜第一个动筷子:“阿姨,这可真好吃。”
看着她一大口咬在流油的高梁面糕上,陈丽娜心中的罪恶感愈深了。油渣这种美味而又罪恶的美食,要给刘小红补补还好,陈甜甜要再补,就得成块糕了。
“陈场长,基地门外有个叫孙想男的找你。”邮递员小陈在门外喊了一声,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嘱咐了好几遍,叫几个孩子一定要小心鱼刺,尤其是二蛋,因为是个马大哈,陈丽娜特地把醋壶放在聂卫民身边,以防他叫鱼刺卡着了要出意外,这才洗了把手,出来了。
果然是孙想男,原本总是一身翠绿解放装,戴着小袖套,高高在上只能看到下巴的仓库保管员,今天一幅寒酸样儿。
一双破解放鞋,臭烘烘的胶味儿,身上的大棉衣还露着几处烂棉絮,袖着手递了一只手绢包子过来:“那个,陈场长,当初仨孩子的抚养费,我妈都花完了,就剩这点儿,还是我从我妈那儿偷来的,你看着收下,咱们的事儿就算完了,好不好?”
现在还没有后世的百元大抄,而是上面印着各族人民的十元大团结。
一张大团结,可以买两百斤大米,一百斤的猪肉,五千块,那得要五沓子,一个手帕包着,能有五千块?
“孙想男同志,你不要在我这儿耍花招,也不要给我装穷卖苦,仨孩子的抚养费,五千块,凭正当关系拿到了,你自已和你三妹孙爱男,六妹孙多余,母亲黄花菜一起给我拿来。偷偷摸摸这套我不吃,我也不缺这点钱。”
“不是,我妈不肯给,而且我妈眼看就要死了,你难道要逼死英雄的母亲不成?”英雄英雄,又是英雄。
陈丽娜由衷的就来了一句:“我只问你,英雄的亲属会在信用合作社存一大的股金吗,会在家里攒能养的耗子拉窝的粮食吗,别告诉我你没有,旧社会的地主老财啥样儿,你就是啥样,而你现在之所以还没给关进去,就是因为你有个,死了的英雄姐姐。”
孙想男顿时脸色一变,吓的深吸了口气,把个手绢帕子一包,又走了。
一回当然诈不来钱,但孙想男在农场贪够了,就跟那大肥羊似的,她躲也躲不了,跑也跑不掉,
咬定青山不放松,那钱她总得全吐出来。
晚上从木兰农场回来,半路碰见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跟那傻子似的,定定儿的就站在马路中间,单手提着只帆布包,就那么盯着她的车,仿佛不怕撞似的。
每天准时八点上班,十一点四十五分下班,陈丽娜得赶回基地作饭给孩子们吃,然后再把三蛋儿哄着睡个午觉,起来之后,要么孩子闹,就带着三蛋一起去农场,要仨兄弟玩的好,她就一个人去。
来来回回,三十里路,路上又没车,夕阳,雪山,直的公路,她当然车很快,狂打着喇叭,那人纹丝不动,眼看到跟前儿了,她才一个急刹车。
“小陈同志,你这是开车?”
“我开的很好啊,倒是老聂同志,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一脸拉茬胡子,两只眼睛赤红,一脸的杀气,要不是他标致性的黑框眼镜,陈丽娜简直认不出来,这是自己走了近一个月的丈夫。
“你这不是开车,你是在开飞机。飞机起飞的时候,也就你这度。”聂博钊说。
“这不赶着要回家给你的儿子们做饭吃?”
“如果工作和生活无法兼顾,我给你的钱是足够用的,我觉得你应该以家庭为重,而不是这样玩命。”聂博钊说。
都两个月没见面了,陈小姐也不叫一声,礼物也没有,居然还叫她回归家庭。
陈丽娜一脚油门,车快的直接要飞起来:“老聂同志,我现在可不仅仅是你的家属,我还管着农场里上千口人的生存,以及你们一个矿区,三个基地上万人的口粮,我有军令状在身,三年之内要实现矿区的自给自足,你居然叫我回归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