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常感觉自己是与时代脱轨的,她知道很多后来兴起的事物,但从来没尝试过。有时看得店门前排起老长的队伍,也会好奇,那玩意到底有多好喝。
但若叫她去试一次,是万万不可能的,没时间,也没心情。
但现在那些‘无聊的小事’突然充满诱惑,在前方挥舞着双手,她在走向它们的路上。这多亏了春信,幸好有春信。
吃饱喝足,在商场吹空调暖和身子时,雪里提议,“要不去我买的房子那看看。”
“你还有房子?”春信吓坏了,“是你自己的房子?不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
雪里:“嗯,我自己买的。”
打听过雪里的房子全款金额后,春信更惊得嘴都合不拢。
“你自己挣的?”
“不然呢,没事做,就上班咯。运气好,在一个很好的团队里,后来独立执业,接了几个大案子,就赚够了买房的钱。”
春信想象不到,不管是从前的她,还是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雪里一直都很优秀,她挣那么多钱,一点也不奇怪。
她想不通的是房子为什么变得那么贵,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妈妈买房的时候,雪里为什么会说,“等于是捡来。”
只是雪里说的好多专业词汇都听不懂,她的生活也离得好远,好陌生。
春信下意识攥紧了手,雪里说:“没关系,以后我们都会有的,我的就是你的。”
公交车晃了一个小时,春信来到雪里的家——二中往东五公里外的棚户区。
一整片高高低低的红砖房、青砖房,雪化后路面满是泥泞,人行道遍布地雷,一不注意就是满裤腿的泥。
春信指着,“七位数就买这?”
雪里捂着嘴吃吃笑,“我忘了,现在这里还没开。”
在路边等车回去,春信又想起一件事,“你都上班买房子了,那你是什么时候……就是就是……”她伸手比划,不知道该怎么说。
雪里明白她的意思,“我是二十九生日前一天。”
“哦——”春信花了一点时间来计算年份,“你二十九,这个月月底满十八……四十七,那你不都快五十的人了,比妈妈年纪还大。”
雪里:“……你要这样算你也不年轻。”
春信:“我再老能有你老?我那时候严格来讲没满十七,就算两个十七也才三十四,你四十七,你是老年人了。”
雪里:“……那你要这么讲,我也没办法。”
春信得意耸肩:“反正我不是乱讲。”
她们坐公交车摇摇晃晃回游乐园坐摩天轮,这时候天已经在黑了,后排正好有个双人座位,春信赶紧领着她去坐下。
雪里又有了的现,那些事说开以后,运气好像也变好了。
早上出门刚到站车子就来了;在美食城买奶茶没有排队;棚户区人行道的地雷一个没踩中;现在公车上刚好剩一对双人座;明明是晚高峰,却一路畅通无阻。
是真的运气变好,还是因为春信,她开始注意生活中这些值得高兴的小事呢。
春信撞撞她肩膀,“你看,绿化带里有一棵红山茶,花还没谢呢。”
雪里视线跟随,“真难得。”
“切,这有什么,红山茶冬天也开花的。”
“我没有见过欸。”
“那你确实没什么见识。”
雪里只是笑,心里甜得滋滋冒泡,在羽绒服的外兜里一根根捏她的手指头。春信眼睛看着车窗外,看到好玩的就叫她,时不时说两句话。
在排队买票坐摩天轮的时候,雪里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两只手揣进她的衣兜里,心想运气真是不错,如果不能排队的话,就不能像这样抱着春信了。
心情变得好开朗,她几欲落泪,又觉得这样幸福的时刻,不应该哭。
耳廓鼻息沉重,春信偏脸看她,嘴唇擦过她鼻梁,“你不会在哭吧。”
雪里声音已染上几分哽咽,指背擦一下睫毛,“有一点啦,但不是难过,是感动。”
“感动什么哦。”她明知故问。
雪里顺从的,“因为你在我身边,觉得很幸福。”
笑意挤推上颧骨,春信眉眼弯弯,“我当然是很厉害的。”
当摩天轮升至最高点,天空又纷纷扬扬落起了雪,城市霓虹尽在脚下,车流汇聚的灯河如梦似幻。
“这个世界可真不错啊。”春信抬手抹去玻璃窗上的白雾,“所有的遗憾都能弥补,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我们都是最幸福的人。”
所谓百年不遇寒冬,此刻化身一场最佳浪漫仪式。
春信转头,眼底泛起星光,“听说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终会分手,但只要在至高处接吻,就能永远走下去。这句是我在书上看的,书上说这也是书上说的……所以,慕容星辰,你要不要跟我接吻啊。”
谁会拒绝这样的甜蜜邀请,盛情之下,从来恪守的规矩皆化为乌有。
她像落日后光线骤然暗下的深海,极具压迫感俯身而来,春信慌忙闭眼,心跳踉跄。
像雨淋湿的花瓣,在微雨稍止的清晨,风中摇曳着等待她们并肩走过时,被花枝上雨水打湿衣袖。
座舱缝隙溜进来的冷风暂缓脸颊滚烫,春信高举双手,向全世界宣布,“我,慕容可可,没有初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