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的小太监顶了酷烈的阳光远远飞奔而来,大臣们在着急了。胤禛重抬起头,迈步离去。
&1dquo;&he11ip;&he11ip;高公公,咱们从没见过皇上对主子生气,吓得魂都掉了一半儿,怎么皇上都气走了,主子还笑啊?听说皇上&he11ip;&he11ip;皇上一怒&he11ip;&he11ip;”小宫女声音怯怯的低了下去。
&1dquo;惹恼了咱们这位皇上,管他是谁,就等着瞧吧!全天下谁不知道皇上的天威?”高喜儿得意洋洋的声音。
&1dquo;啊?那咱们主子怎么办?”小宫女很惊恐。
&1dquo;你是本届进的秀女?”
&1dquo;是啊,高公公。”
&1dquo;算你小丫头走运,分到咱们主子身边伺候。慢慢瞧着吧,咱家主子,跟谁都不一样,全天下独一份儿!&he11ip;&he11ip;不明白?看你平时手脚还算干净伶俐,就提点提点你:天威难测,皇上要真是生气了,还能让咱们这些奴才瞧出来?——指不定还轻声细语对你笑呢,你的小脑袋就没了!”
小宫女倒吸一口凉气。
&1dquo;&he11ip;&he11ip;可要是谁惹了咱们主子,那可比惹了皇上自个儿,还让皇上生气。这全天下,能值得皇上这么着恼的主儿,还真没几个,宫里,就只有咱家主子!所以这越恼怒,就是越在意咱们主子,明白了?”
&1dquo;哦&he11ip;&he11ip;”小宫女似懂非懂的。
&1dquo;嗨,你年纪还小,男女之事,说你也不明白,今后自己多学着点儿!”
推开门,高喜儿坐在临湖廊下清凉的树荫里,守着门,一边说话,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拿拂尘扇虫子,把身边伺候茶水的小宫女唬得一脸敬畏。
&1dquo;高喜儿,你什么时候还精通了男女之事啊?”我在他们身后笑道。
&1dquo;哎呀!主子什么时候醒了也不唤奴才们一声儿?”
&1dquo;今后少在后头论人是非。”
&1dquo;喳!求主子饶了奴才们这回!”
&1dquo;别跪了,我刚才想起来,这次回京前就惦记了好久的一件事,可一回来忙着照顾皇上,又忘了。夏日傍晚,那里一定也舒适宜人,你们两个,现在就去备一顶不惹眼的小轿,叫上多吉吧。”
圆明园当值侍卫不肯放我出园子,但又不敢十分阻拦,正在犹疑不决,趁他们商议派人去向怡亲王和果亲王请示,我已在混乱中出了门。无奈带着亲军跟来的侍卫听说要去的是&1dquo;花冢”,事先派兵前往警戒,赶走了那一带所有的&1dquo;闲杂人等”,饶是如此,眼前的&1dquo;花冢”还是让我愣了好一会儿:
官道上开出一条平整的碎石路通往桃李深处,两旁挨挨挤挤布满了几家茶馆、酒庄的招牌和旗幌,还有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小路转弯处,甚至还建了一座不知供奉什么神仙的小庙,庙中青烟缭绕,看来香火不算冷落。怪不得侍卫那样紧张,此时身处其中,也仿佛能见到这里人来人往时的热闹情景。
还好桃李深处没有什么变化。这边毕竟属于胤禛当年庄园的土地,显然一向有人管理,竹林更加茂密幽深,最喜人的是,正值果树结实的夏天,桃树和李树上挂满了累累果实,坠弯了树枝,实在可爱。
亭外增加了几处石桌石凳,近看时,上面密密写满了文字,或诗或词。亭中大约也有人专职整理,倒是干干净净,但又有一些不甘心的人,用墨写了笺纸压在檐下四周,还未及整理。顺手拣几张看,有文辞还算通顺的,有不知所云的,甚至还有和相好女子约见于此的密情传书,看得我又是好笑,又是好奇,不知道这里又见证过来来往往多少才子风流、人间传奇?
扔下纸,冰凉的石碑触手光滑,未染纤尘。
&1dquo;我一直想着,你不知道有多寂寞,谁知比我还热闹&he11ip;&he11ip;你会闲烦的吧?人们带着俗世喧扰来来去去&he11ip;&he11ip;但偶尔看看人间烟火也不错,你瞧,夕阳把这里都染成了暖暖的橙色,远处农庄上炊烟袅袅&he11ip;&he11ip;”
指尖顺着邬先生的迹滑过一个个文字刻痕:&1dquo;忆女凌、锦&he11ip;&he11ip;你知道吗?本来我就要在这里陪你了,但是他&he11ip;&he11ip;”
想起&1dquo;他”,那张表情坚毅、轮廓险峻如同米开朗基罗雕塑般的脸,那个仿佛能撑起天地的孤独背影,还有从虚无里唤我回人世的那双不顾一切的眼睛&he11ip;&he11ip;
不由得笑了:&1dquo;他简直是个暴君。我猜,他想留下来的人,阎罗殿也不敢收。”
&1dquo;但这么多年没有来看你,是因为&he11ip;&he11ip;”
因为什么呢?一时还真需要从头回想:
身为哑女时,因为这里已经时常有人前来,包括&he11ip;&he11ip;
八阿哥那一局胜了,我和胤祥被逼去了喀尔喀蒙古&he11ip;&he11ip;
然后边疆战事爆,我辗转到了青海&he11ip;&he11ip;
康熙驾崩,我回到了京城,回到了世上最险恶的处所——紫禁城。
&1dquo;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十八年就一闪而逝,这具借用的身体已经三十四岁,我对回到现代再也不抱任何希望&he11ip;&he11ip;只想好好和他在一起,倒数剩下的日子&he11ip;&he11ip;哪怕能多出一天也好啊,贵妃不贵妃的,都无所谓了&he11ip;&he11ip;可谁见过他这样霸道的人?都已经接受了还不够,居然一定要降服人家的思想&he11ip;&he11ip;”
夕阳沉到了远处的地平线,把一切的影子拉到无限长,背靠在碑石上,能望到我曾住过好几年的小山庄一角。
&1dquo;碧奴和孙守一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了,性音大师又在四处云游,邬先生走了,一个人&he11ip;&he11ip;善良的良妃死了,但用宜妃的话说,总算去得风风光光&he11ip;&he11ip;你知道吗?胤禟也死了。”
缓缓步出八角亭,夕阳西下之后,小小溪渠边已经有细细的凉风,林木稀疏的地方,已经可以望到那座山头。
&1dquo;&he11ip;&he11ip;他时常到你面前来烂醉痛哭的时候,我就在那么近的小山顶上看着他&he11ip;&he11ip;冥冥中他是在向你赎罪。但一切果然都已化为烟尘&he11ip;&he11ip;你一定早已回到你该属于的天上,而他也该喝下了那盏孟婆汤,重堕入轮回&he11ip;&he11ip;只剩下我,还在等待世间无常的安排&he11ip;&he11ip;”
&he11ip;&he11ip;
&1dquo;主子!主子!”被我赶在远远的林外和侍卫亲兵们一起等着的高喜儿突然冲过来:&1dquo;皇上圣驾到啦!”
几行灯笼井然有序的从四面围绕过来,没有多少动静,灯笼和骑兵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排下整齐的阵法,树上倦夜归巢、安然入睡的鸟儿们受此惊吓,纷纷扑翅飞走。
胤禛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缓缓而至?
不过是抽空溜出来透透气,祭拜一下故人而已,他以为什么?我会逃跑?
还没有找到机会开口为自己辩解,他的手已不容置疑的伸到我面前:
&1dquo;凌儿,随朕回家。”
御辇轻轻颠簸,四周马蹄嘚嘚,胤禛却再也没有说话。好几次想开口,偷眼望望他抿紧嘴唇、神色深沉的侧脸,又觉得,还是等他先作好了&he11ip;&he11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