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quo;这究竟是怎么啦?”我看着不对,示意高喜儿把人都赶了出去,他自己守在门口,又看看年贵妃身边的宫女。
&1dquo;兰舟不要紧,也是我娘家带来的。”年贵妃擦擦眼圈,说:&1dquo;我身边拢共也就这么两个可靠人儿了。”
看来她是有意只带着自己的心腹,专程而来,我略微有了些猜想,专注的看着她。
但她踟躇一阵,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见她迟迟不说话,李嬷嬷又了跪下来:&1dquo;凌主子,宫里宫外都知道,皇上身边最说得上话的,就是您和十三爷了,现在还有个方先生,求主子给咱们家苦命的娘娘个信儿吧!年家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我吓一大跳,几乎要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早在雍正三年三月间,皇帝就公开谕责年羹尧,并调年羹尧为杭州将军,揭开了处置年羹尧的第一步。现在年羹尧已经被降为一等精奇尼哈番,据说正在四处转移财产,而皇帝对他的最后动手,看起来也已经一触即,年妃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
话一说开,年贵妃反而镇静下来,坐直了,慢慢说道:&1dquo;妹妹,不怕你笑话,还在年初的时候,青海大捷了,我那宫房里人来人往,贺礼如山,有两个月真是热闹得不堪,我父亲封为一等公后,家里也常有信儿来,家里人也三天两头进得宫来说说话&he11ip;&he11ip;可是三月一过,四月间,人就渐渐少了,说话也支支吾吾的,家里人来了两趟,只说皇上嫌我大哥在殿见时失礼,扫了皇上的面子,不让他再带兵,要让他回中原来。我想着,哥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外带兵久了,性子难免野些,回东边来,不论大小做个官儿,也是为他好,不但保全令名,一家也得平安&he11ip;&he11ip;”
说到&1dquo;平安”,眼泪不知不觉下来了,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她自己还不知道,仍旧一心说着:
&1dquo;慢慢儿到了六月,我宫里人就越少了,原先就不认识的那些人,又一个都不来了,最怕人的是,家里一点儿音信也没了,去皇后那里问,她也待理不理的,只说皇上说的,后宫妃嫔不要管外头的事儿。我一个女人家,关在没天日的宫里头,就是个睁眼瞎,白天黑夜的,着急也没用,直到前几天&he11ip;&he11ip;”
她抖抖的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1dquo;我姐姐从苏州寄了信儿,亏得兰舟机灵,又递到我手里来了。”
站起来接过那张纸,短短数语,是个男子的手。大意是说家里不好了,托人在南边秘密见到年羹尧,年羹尧只劝他们学他分散财产,早做打算,于是就写封信来问问做贵妃的妹妹,皇帝究竟意下如何?为什么刚刚才天恩普降、圣眷隆重,一转眼就变了天呢?
&1dquo;我不识字,还是李嬷嬷悄悄带出去,给他家当家的认了,回来讲给我听的,真是半天里一个霹雳,惊得人不知怎么才好&he11ip;&he11ip;她只说家里不好了,又不说到底怎么了,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只能干瞪眼,可怜家里人还指望着我&he11ip;&he11ip;”
年贵妃硬撑着说完了话,已是泣不成声,靠在李嬷嬷身上只是抽噎。
看完了那张纸,我亲手从柜子里翻出火折子,正想划燃,又停住了。
&1dquo;妹妹&he11ip;&he11ip;”年贵妃呆呆的忘了哭泣,紧张的看着我。
&1dquo;这个倒不忙&he11ip;&he11ip;”我自言自语,又坐下来:&1dquo;贵妃姐姐,妹妹得先问一句:你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
&1dquo;我?我还能怎么想?心里一团乱麻似的,还是李嬷嬷和兰舟有点主意,帮着了几天愁,想来想去,只好来求你&he11ip;&he11ip;”
&1dquo;凌主子!”兰舟看上去果然是个有分寸的女孩子,擦一擦鼻子,跪下来头头是道的说:&1dquo;眼下既已经来求凌主子了,奴婢斗胆失礼替咱们主子说句话。奴婢想,看宫里人对我家娘娘如今的情形,咱们年家恐怕坏大事了,先前听说曹家、李家坏事、抄家,还跟看戏儿似的,如今只怕&he11ip;&he11ip;只怕&he11ip;&he11ip;奴婢有个想头,也是这么劝我家娘娘的:皇上不肯让娘娘知道,也不让外头给消息,这是皇恩浩荡,不然,外面家人奴才什么的要不会办事,不就连累了娘娘吗?如今只请凌主子给个信儿,咱们娘娘天天焚香祝祷,也知道个说词儿,不然,整天哭着,人都要怄坏了。”
&1dquo;你果然很机灵,能想到皇上是在护着贵妃娘娘这一层,就很不错。”我被她们几个一句搭一句的凄凉说得心里直慌,想象一下,自己族人刚刚还风光无限,突然就作鸟兽散,关的关、杀的杀,真叫人心都寒透了。喝一口酸酸凉凉的酸梅汤,先夸奖兰舟,才能好整以暇的告诉年贵妃:
&1dquo;贵妃娘娘,你跟着皇上有二十年了,皇上是什么性子,你应该比妹妹我更清楚,若是他铁了心要下手的事儿,什么都挽不回来。康熙爷当政的时候,江南村镇,一柴一米几钱几厘银子都一清二楚,咱们这位皇上,比康熙爷还要细致十倍,广东广西哪家乡绅和官员结亲了,川贵偏远地方哪家土司染指了多少斤铜矿,买通了哪几个铜政,什么时候给了多少金银&he11ip;&he11ip;更别说皇上眼皮子底下这点事了。依妹妹这点小见识,皇上既准了姐姐来园子和妹妹我散散心,心里必定有主意了。姐姐要是信得过我,这就拿着这封信,直接求见皇上,事情,指不定还有能为之处。”
&1dquo;这&he11ip;&he11ip;”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1dquo;我也曾想过去求皇上,可是&he11ip;&he11ip;可是,妹妹,摊上咱们这位爷&he11ip;&he11ip;皇上要说待人,其实没得说的,只要依着爷的规矩,听爷的话,向来恩赏有加,什么都不会亏待了咱们&he11ip;&he11ip;可真要跟皇上说句话儿,就跟冰做的人儿似的,寒得什么话都冻回去了,更别说掏心窝子,好好讲讲了&he11ip;&he11ip;特别是太后的事儿一出,满宫里人谁见了皇上不跟见了&he11ip;&he11ip;十殿阎罗似的?”
说到底,原来是怕他。不但怕,简直畏之如虎。连她,连她们都觉得是胤禛害死了太后,并把胤禛当作六亲不认的凶神恶煞。
心里突然不知是什么滋味,可怜的年贵妃!可怜的胤禛!
&1dquo;不必说了,我替姐姐去问问就是。而且&he11ip;&he11ip;”我止住她惊喜、感谢的起身,直接说:&1dquo;妹妹眼下知道的,先告诉姐姐无妨&he11ip;&he11ip;”
这里面缘故很多,我只拣要紧的一一说来:
&1dquo;四月,皇上调年羹尧为杭州将军。六月,年羹尧之子年富、年兴因&1squo;随处为伊父探听音信,且怨愤见于颜色’,被革职,交与其祖年遐龄,年羹尧则从起程赴杭州上任,据说故作&1squo;困苦怨望之状’,将产业、资财分散各处藏匿,皇上命各省督抚等严查,出者免罪,隐漏者照逆党例正法,未能查出之督抚一并从重治罪。又列年羹尧任用私人,举劾不公,从前题奏西藏、青海军功、议叙文武官员多冒滥不实,擅作威福等&he11ip;&he11ip;先后降年羹尧为闲散章京,最后撤去一切官职,降为庶人。”
年贵妃目光僵直的看着我,但我叹一口气,还是得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