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dquo;阿依朵,你知道吗?紫禁城里女人的死法,喜欢悬梁和投井,得享天年的,多郁郁死在冷宫,所以宫里的太监宫女甚至后妃都个不外传的习惯:晚上绝不在宫中四处乱走,就是白日里,也绝不一个人去井边打水。”
&1dquo;连冤鬼你都可怜?管她们呢,反正皇室女人多,儿子也多,这样才能&he11ip;&he11ip;”阿依朵嘿嘿一笑,左右看看——我们谈话时只让宫人远远跟着,&1dquo;这样,才有怎么窝里斗都杀不完的皇室血脉。”
一愣,看着她颇有嘲弄意味的褐色眼眸,不禁笑了:&1dquo;阿依朵,你也如此刻薄起来,他们兄弟焦头烂额一辈子,就让你这么一句话&he11ip;&he11ip;”小太监拉过几匹马儿来,阿依朵立刻爱不释手的抚摩着那只赤色良驹,我又忍不住关心起她的将来:&1dquo;你也该为自己早做打算了,裕亲王若有事,你嫁到京城日子短,我猜皇上也不会连累到你,你会回草原去吗?”
&1dquo;呵呵,有你呢,怕什么?只要你求皇上把这匹马儿赏给我就够了,骑着它,哪里去不得?”她哈哈一笑,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马,一溜烟跑远了。
走了皇帝,整个园子都清净下来,但阿依朵是闲不住的,除了多吉,没一个侍卫敢跟她练武或比箭术,她闲得无聊,只好挨个驯那些进的马儿,折腾得园子一角人仰马翻。有她的闹对比我住所的静,怪不得宫女们总以为我寂寞——每当我读书写字,安静个半天,悠然自得时,她们就变着方儿的给我找消遣。
看了无数衣料,置了一堆装,高喜儿又张罗了风筝、毽子、空竹&he11ip;&he11ip;各色小玩意儿,见他手巧,我也画起各种花样要他做了风筝来放,风筝这个小东西做起来是很考手艺的,高喜儿自讨苦吃——我和阿依朵花样层出不穷,小人鱼、大灰狼,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亏得他天天熬夜绞尽脑汁居然都做了出来,连我也乐得每天拉着风筝在园中跑。
阿依朵很喜欢这个玩意,却没耐心放,于是明了骑马放风筝的绝技,满园子就见她骑着马拽着风筝乱跑,不知道扯坏了多少风筝,连侍卫都笑得捂着肚子直跌脚。胤禛每天都有消息回来:四月初二日已行大礼,预计初六返京,这一去还不到半月的时间就能回来,相比过去动辄几年的分离,我还真没有多少相思之意,这么嘻嘻哈哈玩闹着,日子很容易就过去了。
四月上旬,地气真正热起来,人只需穿着轻薄春衫,湖畔也撑起一把把小伞似的荷叶,暖暖的气流送着风筝,我和几个宫人在碧绿的草地上拉着线,却只顾看着阿依朵笑。
春季是马儿情的季节,进的这批马儿虽马齿尚幼,也日渐烦躁,越来越不好驾驭,偏偏阿依朵又看不上别的马,于是干脆丢了风筝,和不听使唤的马儿较起劲来。
众人正看着她笑成一片,如意悄悄拉拉我的衣袖,回身一看,胤禛穿着家常宝蓝府绸长衫,只在腰间系着明黄蟠龙玉围,也不戴帽子,没有从正门方向过桥,而是从西边树林往这边走来。他身后只跟着李德全和几名一等带刀侍卫,个个神色谨慎,以至于路都走得缩手缩脚,胤禛神色阴沉,颇有倦意,双眉紧锁看着地面在想什么,一副不胜其烦、随时会怒的样子。
可怜的胤禛!明媚的春光他看不见,满园的欢笑他听不见,却深锁着愁眉。
&1dquo;皇上!”我欢欢喜喜叫了一声,小心翼翼瞧着胤禛的李德全和侍卫们都被吓了一跳。
胤禛这才抬起头,四顾茫然。
&1dquo;皇上你看!我的大闸蟹飞得最高!”一直在笑,还不及收敛笑意,就拉了线迎着他跑过去,胤禛几乎是本能的往前赶上两步,伸手扶住我,疑惑的嘟哝:&1dquo;大闸蟹?”
他抬头往天空看了看,又低头呆了一秒。再抬头看了看,又左右打量了一下手里还抓着风筝线就慌忙跪了一地的宫人,突然&1dquo;扑哧”一笑:&1dquo;大闸蟹!凌儿!你往天上放螃蟹?哈哈&he11ip;&he11ip;”
&1dquo;哎哟!皇上笑了!”李德全伸手抹了把额头,也笑逐颜开。
&1dquo;哈哈&he11ip;&he11ip;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帮帮裕亲王福晋?”胤禛指指抱在正疯跳的马脖子上,欲下不能的阿依朵,看看,又忍不住笑。
&1dquo;怎么?李德全,皇上很久没笑了吗?”我问。
胤禛拂去我鬓边丝,低声道:&1dquo;朕不笑无妨,只要朕的凌儿笑了,什么都值得。”
春意融融,他的气息就近在耳边,众目睽睽之下,我觉得自己的脸迅被温暖的阳光炙烤,滚烫得像要冒烟。
侍卫们瞠目结舌,特别是那个当年亲自随康熙去雍亲王府目睹我被赐死的德楞泰——又像是被惊呆了,又像是在拼命憋住笑,最后眼观鼻,鼻观心,严肃的一挥手,带领众人前去&1dquo;解救”阿依朵了。
&1dquo;朕记得十三弟和十七弟说这批滇马还有待驯化,暂不能骑用,裕亲王福晋倒是艺高人胆大&he11ip;&he11ip;李德全,朕先不回宫了,要在园子里好生歇歇,去传旨叫上书房大臣,把这些日子的条陈都带着,下午来园子见朕,其他人都不用见了,明儿在&he11ip;&he11ip;乾清宫,叫大起。”
&1dquo;喳!请旨,十三爷&he11ip;&he11ip;”
&1dquo;朕刚吩咐他回府静养,自然不要再劳动他——叫太医院安设轮班儿太医去怡亲王府,给朕看好了,每天两次报呈,一应药材都从御药方取用。”
李德全磕头走了,马儿被侍卫们制服,兀自不服气的仰天怒嘶,驯马太监忙着安抚它,阿依朵也过来磕头,被胤禛止住了:&1dquo;裕亲王福晋辛苦啊,呵呵&he11ip;&he11ip;这些日子有劳裕亲王福晋了,朕今日乏了,改天再和凌儿商量赏些什么,着人送去裕亲王府——贵府上管家已带着家人在园子外头接人了&he11ip;&he11ip;”
阿依朵也带着自己的家人随侍行礼辞去,我才问道:&1dquo;皇上这才刚到京城,还未回宫?十三爷病得不好么?让皇上愁成这样?太医怎么说?”
皇帝的出现,让四周轻松的气氛一扫而光,宫人们忙着收起东西,端热茶拿毛巾前来伺候,马儿也被拉走,胤禛重又垮下脸来,依然情绪低落:
&1dquo;太医说无大碍,四月阳火上升,易咳喘,不宜劳累,十三弟只需静养&he11ip;&he11ip;烦心事儿多着呢,朕竟不想回宫了,来,凌儿,把你的螃蟹放了,替十三弟去去病根儿&he11ip;&he11ip;”
割断手中线,看着张牙舞爪的螃蟹飘远了,与胤禛携手回到湖边小楼,李德全也回来了,在胤禛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胤禛笑道:&1dquo;哦,到了?什么时候?”
&1dquo;回皇上,昨儿晚上到的,因皇上尚未回京&he11ip;&he11ip;”
&1dquo;行了,呈上来吧,朕也瞧瞧。”
&1dquo;喳!”李德全转身出去,少时亲自捧了一个木盒子进来,那盒子是原木打制,十分粗糙,李德全拿了张块绢把它包起来才双手呈上,一张老脸的皱纹都笑成花儿似的:&1dquo;哟,老奴当差几十年了,还没见过这稀罕物儿呢&he11ip;&he11ip;托凌主子的福&he11ip;&he11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