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直直射向明月之下的檐角,箭尖没入之时,白衣翩然落地。
长长的红绸被风撩起,从远处看,像是缠在了那轮明月之上。
褚长溪将箭拔出,红稠绕在腕上,又飘散着缠上明月,仿佛摘月。
少年站在檐上,衣袍落雪,檐下红花都似染成霜白,他俯身拿起那坛酒,侧脸眉目落成一副剪影,身后红绸明月,美的惊心动魄。
山上山下万人声浪都在一瞬之间顿消。全场回不过神一般无声无息。
直到褚长溪抱着酒坛走下,檐上只余箭羽红绸绕月。
众人才清醒过来,鼓掌,起身,争相拉着人打听,红绸摘月的少年是什么人。
褚长溪来去都随意,神色也如覆霜雪,冷淡遥远。
但一举一动,郎艳独绝,让人难以抑制沉醉着迷。
无数男女尖叫,追着人送花送香囊。可那少年径直走向人群中一人,将酒坛递过去,轻声喊:
“师兄。”
人群咋咋唬唬,围着他们乱作一团,容泽接过酒坛时,灵魂都在战栗。
他后悔了。
容泽那时想,真想把少年藏起来。
他那时不明,觉得这心思不对,往后一再压制,君子做派。如今再看,分明就是心动,阴暗的想将人独占。
后来褚长溪被更多的人看到,被更多的人喜欢,也成了整个仙门的信仰,无数人崇拜尊崇。
那时也常有人私下议论,褚长溪那般风姿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和什么人结成道侣?
什么人才能入他的眼!
因为他已经是这世间众人所能见到的,最好的人了,哪还有什么人能比得过他?
什么人与他比肩,都觉不配。
如今………
容泽抬手缓缓按在心脏的位置,闻驰生听见他嗓音低哑,仿佛道尽了这一生的遗憾,不甘,痛苦,悲凉………
但最终也只有一句话。
他说:“他喜欢就好。”
但他眼睫轻垂,眼眸秋水涟漪,很是温柔的语气。
他在很多场雪里,等了很多次人。
这一次像是有了结局,只是他在结局之外。容泽对闻驰生说:“走吧。”
五年过去,那一百年里因为师弟身死,无力仙门,后来无恶城一面,知晓师弟好好的,于是他也作为苍梧派大弟子,肩负仙门重任。心想着自己若能平尽妖邪祸乱,他的师弟就能少劳累一些。
而早已是一派掌门的闻驰生,从未放任过自己,他与容泽一道走在雪里,俊朗稳重的面容,紧绷着思索,沉重开口:“极北混沌,南海祸蛇……他此次下界,怕不是没有原因。”
一次走了一百年,一次五年。若人间无事,想来他并不会来此。容泽不由自主担忧:“人间要有劫难?”
“怕这难还不小。”闻驰生想到褚长溪教他剑法,要他独当一面,心都揪紧了。
“我知他住在一处宅院,似乎要在人间过完冬至,”闻驰生声音隔着风雪,有些模糊,转头问,“去么?我们可在隔壁,不与湮烬之碰面。”
容泽:“………”
“………就偷偷见………”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
小人就小人。
龌龊就龌龊了。
容泽转身往回走,入街巷:“好。”
………
雪停之后,日头化雪。褚长溪打开房门,被扫了雪的院子里,浅浅的水洼,褚长溪走过时,衣衫落进水里,无数个影子,灯笼花影也遥遥碎碎,影子又多又好看,很多个褚长溪在花里面。
湮烬之一边低头看,一边笑。
褚长溪听见笑声,停在湮烬之跟前,偏头看他在笑什么。湮烬之猛的将人抱起,转了好几个圈,才凭空拿出一灯笼,塞褚长溪手中,
“冬至了,我们一起挂灯笼!”
褚长溪未免再被人抱,听话的走向檐下将灯笼挂上。束发的发带在他仰头时,被人扯下,满身落发及腰。身形侧影如画般。
将灯笼点上烛火,褚长溪侧身开口:“湮烬之,你……幼稚?”
瓦上滴落的雪水潺潺落着。
褚长溪衣纱飘渺如仙宫烟云。
有几分遥不可及。
湮烬之端凝他漂亮的眉眼,挑着发带,笑说,“跟我去换身衣裳,今日过节,喜庆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