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长溪死的那一百年,不是只死在湮烬之的世界里。
无恶城那一面,连一句话都未能和他说。
又五年不见,如今露面还是掩了真容的。
也不知还能见几次。闻驰生也不隐藏了,目光落在褚长溪幻化的脸上,描摹他真实的面容。
一点一点刻画出他最好看的样子。
褚长溪看了远处湮烬之一眼,才转回视线。
闻驰生已是仙门领首一辈,正道匡义,襟怀坦白,人间有祸事,必以他为首为先。曾经有些傲气疏狂,但一百多年过去,如今看着更加沉稳魄力,于仙门正道,也是一呼百应了。
褚长溪没说话。
闻驰生便也不说,他想与他待久一点。他不认为褚长溪找他会是为叙旧,定是有事交代。
褚长溪心中有什么,谁还不知道了。
昏黄光线里,孤烟落日,褚长溪往前走,闻驰生不明所以跟着。寒风将褚长溪衣衫吹的飘渺,正值冬日,一望无际的荒漠,却吹来一路雪寒微花香。闻驰生锦衣长剑,身姿悠然,清俊温雅,远远一看两人真像是叙旧去了。
褚长溪走了片刻,而后转了身。
“有什么要交代,你……直说好了。”闻驰生柔声道。
“你……”褚长溪看向闻驰生手中剑,“剑使的如何?”
“不如何,”闻驰生神色黯淡下来,“与……你相比……真让人惭愧。”
“不必与我比较,”褚长溪继续转身走在沙漠里,“我不同……这些本就不是你们能承受的,无需在意。”
褚长溪神态虚虚浅浅,风沙绕他幻化的普通容貌,气质却难掩,发带拂拂落落的,衣衫掠处落雪花寒般,真容可想怎样俊美可人。
他似乎少了几分曾经身为剑尊的冰冷,那时云端之上,触不可及。如今恢复真身是为上界仙神,反倒多了一些让人胆大的亲近,念想。
闻驰生看着褚长溪出神,忽然之间又不敢再看,他抓住褚长溪手腕,衣衫翻动深深浅浅的影子,明明黄沙漫天,日光也暗,闻驰生却觉得眼前洒了月色似的,美的窒息。
“没了么?”闻驰生问出口:“没有其他话要与我说了么?”
褚长溪停下脚步。
闻驰生也停下。
褚长溪向他伸手,闻驰生鬼使神差将自己剑放入褚长溪掌心。
褚长溪握着剑说:“有,教你剑法。”
这话一出,闻驰生神色微变。
“你……教我剑法?”
“日后我不在,你也可,当一面。”褚长溪说。
黄沙被风卷的肆虐,闻驰生听了他的话,却只在意一点,声音惊慌:“你不在……是什么意思?”
褚长溪淡淡说,“我总有顾不及,来不及的时候。”
“嗯,”闻驰生放下心后,更加惭愧,“我们这些人是有多无用啊?才让你事事都要考虑。”
“不必妄自菲薄,你……是仙门的未来。”
未来?
“你说我……真是抬举我了,不过我真的开心,”闻驰生压下心跳,情绪,笑问,“但你觉得……我能学成如你?”在仙门正道心中,褚长溪无所不能,无人能比。在闻驰生心中,他根本学不来他一星半点,望尘莫及才是,哪怕褚长溪亲自教。
褚长溪转向某一处看了一眼。微微侧过脸,发带墨发都散在肩上,唇角动了动,雪霁一般清亮:
“我觉得……你可以。”
闻驰生心脏咚咚,他注意到褚长溪真心又浅浅笑了一下,如同仙宫云雾,低眉拂落的雪。闻驰生不是没见他笑过,但仍旧在这昙花一现般的浅笑里仿佛迷失。
“好。”
总归他尽他所能,付出所有便是。
“我在苍梧剑法之上,又独创一剑,有九式,十八诀,”褚长溪道,“但我没有剑谱,只能使给你看。”
闻驰笑了笑,清风朗月的气质,眼里笑意皎皎,“好。”
“我只教一次,你且看仔细。”
“好。”
反正……让学什么学什么。
让做什么做什么。
荒寂沙漠里,响起一声剑鸣。
褚长溪一下抽出了别人的剑。剑灵不抗拒,如同认主。
系统忍不住感慨: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拿你当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