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好吃。”她诚实地回答。
听了她的话,谢灵殊当即又轻笑一声,摇摇头,再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这个除夕夜什么都好,只是少了一个卷毛小道姑。
林丰陪着谢灵殊喝酒,也没喝几杯便已经有些醉了,后来他捧着脸嘟囔,“也不知道小卷毛过得好不好……”
辛婵转头在看院子里临着灯火寸寸下落的晶莹雪色,也不由想起聂青遥来。
半晌,她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那只萤石环。
又是一年冬,
她的弟弟辛黎仍然睡在这枚萤石环里。
再回到正清山的玄女峰上,辛婵却仍未有睡意,她沐浴过后就坐在殿外的阶梯上,裹着一件厚披风,就坐在那儿看不远处溶溶月色下的华棠花林。
谢灵殊踏出殿门时,便见坐在阶梯上的姑娘仍在抚摸手腕上的萤石环,于是他走到她的身旁,一撩衣袍坐下来,“你弟弟的神魂比之从前,已经要稳固得多了。”
辛婵闻言望向他,“真的吗?”
谢灵殊点头,又伸手轻抚她的顶,“放心,终有一日,我会替你弟弟重塑身躯。”
辛婵看着他半晌,才轻轻道,“谢谢。”
事实上,除了这两个字,她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再说些什么好了,好像心头明明装着许多的话要同他讲,可是一看他的眼睛,她又都什么都忘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谢灵殊却伸手搭在她的肩头,垂眼看她,“小蝉也知道,你欠我的每一桩事,日后都是要还的。”
辛婵想挣脱开他的手臂,她并不习惯他如此亲昵靠近的举动,却也到底没能挣脱开,她只能匆匆说,“我知道……”
末了又添一句,“我一定会还你的。”
是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在那开满藕花的湖水里给了她重活过的机会,也是他终让她挣脱了烈云城那座牢笼,从此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只为自己而活。
“但愿到那时,小蝉不会后悔。”他却伸手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脸颊,嗓音悠然缓慢,隐含笑意。
“我为什么会后悔?”辛婵看着他,“反正你又不会让我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谢灵殊却弯起双眸,“原来,小蝉这么相信我啊……”
他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渺然。
也许是在林丰那儿喝的那坛酒仍有醉意残留在他的眼眉,此刻他神情稍显迷离,伸手轻触她的脸庞,“你啊,怎么总让人这么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他的声音渐轻,微不可闻,再教人听不清。
第32章一座死城[V]
先是雁山,再是平城,年关一过,九州之内便更有怪事频,搅扰得人间百姓不得安宁。
妖物魔化之事增多,而长生渊的封印也日渐衰弱。
即便正清掌门程砚亭同其他几宗的宗主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来加固封印,可仍旧阻挡不了从长生渊内缕缕漫出的魔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绝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程砚亭因为长生渊的封印而损耗了不少真气,闭关了几日脸色才有些好转,只是他才一出关,便有消息说,烈云城那位年幼的城主予明炀被杀,烈云城大乱。
彼时谢灵殊并不在正清山中,辛婵只得跟随程砚亭他们启程前往烈云城。
天色微暗时分,正清派众人乘着玄鹤船方至禹州码头,程砚亭命众人暂且在禹州城的客栈里住上一夜,明日再赶路。
暮春时节的禹州仍旧绿树成荫,连这夜风都好像要比其他地方要柔软得多。
辛婵从烈云城里走出来,第一眼望见这世间的一隅角落,便是这禹州。
程非蕴他们都歇在了客栈里,辛婵却回到了她初到禹州时,同谢灵殊他们一起住过的小院子里。
“辛姐姐,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这里了。”林丰背着小包袱,站在辛婵身旁同她一样在看眼前这道漆黑木门。
辛婵没有说话,却也点了点头。
林丰煮了鸡丝面,辛婵坐在廊下的凉亭里足足吃了一大碗,夜渐深时才去洗漱,再在她曾睡了一年的那张床榻上躺下来。
辛婵这辈子,也唯有在禹州的这座小院子里,才睡得踏实。
可她拥着被子沉沉睡去时,好像梦里有银铃声响,穿着鲜艳红衣的姑娘赤着一双脚走到她的床前来,俯身看她时,辛婵就在半梦半醒间嗅到了一种隐秘的香。
“姐姐,你和林丰最好不要去烈云城,”
少女的嗓音娇柔甜美,一声声地如同梦魇般萦绕在辛婵的耳侧,“你和他们在一起,我很不高兴。”
“但谁让我,喜欢和你做朋友呢?”
她轻轻地喟叹带着几分好似真实的气息迎面而来,就如同毒蛇那冰冷的蛇信舔舐过辛婵的侧脸一般。
辛婵猛地惊醒,骤然坐起身来,可她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在这间光影昏暗的屋子里看到那少女的身影。
莲若。
辛婵想起来她曾在禹州城里遇见过的那个红衣少女的名字。
她身上处处彰显诡秘,这世间仿佛没有什么人知道她到底从何而来。
后半夜辛婵再睡不安稳,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直到窗外天色渐白,辛婵索性下了床,穿上衣服后便匆匆洗漱,再走出门外去敲响林丰的房门,唤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