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武抑文,全民皆兵,百姓不事农桑,而被逼迫着整日修建城堡、铸造兵器……种种极端政策导致国家内部矛盾重重,必须要不停地向外扩张,掠夺他国资源,才能勉强维持国内秩序,而这样的掠夺一旦停止,整个国家就会迅崩溃。
他不能看着这样恐怖的事情生。
“你杀过郡兵吗?”做出决断后,姜舒询问。
邢桑不作声响。
郡兵替他回答道:“他未杀过,杀过咱们兄弟的都被分到了另一批,他们要去做的活更苦更累。”
姜舒点了下头,说:“把绳子给我。”
郡兵疑惑,却也不敢反抗命令,犹豫一会儿后还是乖乖把绑着羯人的麻绳的一头交到了姜舒手中。
姜舒牵着绳子,也不看羯族青年的脸色,转身对郡兵道:“带我去见魏掾。”
“奥……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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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带这羯奴回去?”魏灼挑起眉,视线在羯族青年的脸上转了一圈,颇有些不解。
羯人样貌古怪,眼窝深邃而鼻梁尖挺,给人感觉锋利得像一座断崖,十分不符合时下喜爱温润俊秀之风的魏人审美,因此他也不会觉得姜舒是看上了这羯胡的长相。
“不错。”姜舒点头,没有多解释什么,只道:“他没杀过郡兵,劫粮草也是被匈奴所逼,我看他年纪还小,一辈子蹉跎于劳役未免可惜,便想带他回去做个僮仆。”
可这世上干着苦力活度过一生的魏国人要多少,为何要带个羯人回去?
这话在魏灼喉间转了一圈,终究没有说出口。
沉默片晌,魏灼还是答应了对方这个请求。
左右只是个羯奴,放在市场上连一斛米都不值。
况且姜舒是化解当初粮草危机之人,既然他都不在意这羯奴的身份,魏灼自认也没什么可劝说的。
于是,姜舒就这么不费丝毫工夫地把邢桑带回了郡府。
整个过程从头至尾,姜舒都没有和羯族青年有过半句交流。
直到回到郡府后宅,下牛车后,姜舒才看向被僮仆牵着绳子的羯胡,开口:“我要你做我的书童,你可愿意?”
因为走了太久的路,身体又瘦弱,羯胡青年此时几乎虚弱得没力气说话,闻言只是抬起头朝姜舒扯扯嘴角。
“你若是不愿意,我便将你送回军营,继续当你的俘虏,”姜舒不带感情地说道,“不过你可想清楚了,跟着我,或许有一日你可以重获自由,去服劳役,今后可都得被官兵看押着过完一生了。”
邢桑垂下眼睑,声音沙哑低沉:“我愿意。”
虽然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姜舒却没有丝毫笑意,朝一旁僮仆示意道:“解开他的绳子。”
“诺。”
捆在羯胡身上的绳子绑了太久,解下时,可以看到对方的手脚皮肤皆被麻绳磨破了皮。
姜舒扫了眼他手腕上的伤痕,淡淡道:“跟我来。”
回到宅院中,姜舒先让之桃给邢桑送些饭食来,又命人收拾出院中空置的杂役屋给他居住,并送去了热水、伤药与干净衣服,命令对方整理好个人卫生再来见他。
邢桑在山上藏匿许久,被抓后又一直赶路,已经不知多久没洗过澡,身上的污垢都积了厚厚一层。
待他吃晚饭,又彻彻底底地清洗完身体和头,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彼时姜舒正伏案处理公务,见到收拾干净的羯胡被之桃领着进门,便朝对方招招手:“到我面前来。”
也许是填饱了肚子又换上了干净衣物的缘故,邢桑身上那股不受控制的野性气息消退了许多。
但当他走到案前时,趴在案桌上的小五仍是受到了威胁一般,耸起脊背盯着羯族青年。
邢桑垂落视线注视着猫,突然龇牙冲猫做了个恐吓的动作,吓得小五陡然直立起身,飞快地窜出了几米远。
姜舒轻啧一声:“你吓它做什么?”
邢桑闭口不言。
姜舒同他讲道理:“俗话说有怨报怨,有仇才报仇,它既然没有惹你,你为何要去惹它?”
邢桑忽而抬眼,口吻嘲讽地说:“我与阿母也没惹过匈奴,他们为什么要抓阿母,为什么要凌辱鞭打她,将她折磨致死?”
姜舒闻言一愣,旋即心中情绪缓缓沉了下来。
原来剧情已经进行到此了。
其实邢桑并非一开始就是冷酷无情之人,他会变成之后那残暴不仁的性子,有个很大的因素,就是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被几个匈奴士兵鞭打成了一滩肉泥。
书中主角的出场时间点是在巽阳被攻破以后,那时他的母亲已经死亡,邢桑在匈奴营中忍辱负重多日,终于找到机会鼓动羯奴反叛,杀守卫,烧营帐,逃出匈奴大营。
此时距离时间线上巽阳沦陷事件的生还有几个月。
姜舒原本抱着一丝希望,邢桑的母亲还没死,那么兴许他可以教导面前这个青年培养出正确的价值观,教会他何为忠义,何为善恶,那么哪怕有一日对方还是走上了争王争霸的老路,也能以正确的方式挥他的才能。
但没想到,他母亲已经死了。
目睹唯一的亲人以那样残忍的方式离世,给邢桑的打击是巨大的,姜舒还真不太有把握把这种情况下的主角引导回正途。
但既然他已经把人带回来了,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