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口吻不安且不耐,道:&1dquo;这话方才太医也说过了。可接生嬷嬷们说孩子的胎位不大好,不容易生,朕怎么能安心呢?”
李玉看出皇帝的焦急与担心,忙劝道:&1dquo;皇上安心,炩嫔娘娘己经生产过一次,这次不会有碍,一定会顺顺利利生下小阿哥的。”
钦天监监正忙赔笑道:&1dquo;李公公所言甚是。炩嫔娘娘胎气动的时候也是个上上吉时呢。微臣已经算过,只要在申时前后出生,那么炩嫔娘娘这一胎无论男女,一定贵不可言。”
皇帝长嘘一口气,稍稍轻松几分:&1dquo;太医说过炩嫔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皇子。朕已经想好了皇子的名字,永璐。等皇子出生,朕即刻晋炩嫔为炩妃。”
钦天监监正连连道,&1dquo;璐,美玉也。炩嫔娘娘怀上此胎之时,紫微星华光闪耀,皇上取此佳名,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日影一点一点推移,眼看都快酉时了,魏嬿婉的孩子却迟迟生不下来。钦天监监正的额头上满是大汗,皇帝的眼神也越冷冽。酉戌之交,魏嬿婉的呻吟声随着一声痛厉的呼叫戛然而止。皇帝有过几多子女,听到这一声痛呼,便知是要生了。然而期待中的儿啼声并未响起,只是一片难堪的静默。
李玉伸长了脖子向外探去,轻声道:&1dquo;听这声音像是生了呀?怎么还没儿啼声呢?”
他的话音未落,隐约有几声惊惶的低呼响起,偏殿的门骤然被推开,接生的嬷嬷和太医们跌跌撞撞进来,哭丧着脸道:&1dquo;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皇帝的脸色倏然如寒霜冻结,厉声道:&1dquo;怎么了是不是皇嗣不好”
为的正是田嬷嬷,她吓得瑟瑟抖,回禀道:&1dquo;回皇上的话,炩嫔娘娘产下了一个小阿哥。”皇帝神色一松,尚来不及迸出一个笑容,田嬷嬷又道:&1dquo;可是小阿哥才离了娘胎,就没了气息,已经离世了。”
皇帝大惊之下踉跄几步,跌坐在紫檀座椅之中。他的声音有些颤,目光在殿中搜寻不断:&1dquo;小阿哥,朕的小阿哥呢?”
夏棠抱了一个小小的襁褓在怀,含泪上前道:&1dquo;皇上,小阿哥在此,只是无缘了。”
皇帝的手微微抖,想要去掀开盖着孩子面容的白绢,却无论如何也拈不住那白绢。到底是如懿扶住了皇帝,掀开让皇帝看了一眼,只见孩子面颊青紫黑,双眼紧闭,显然是被脐带勒住活活窒息而死。如懿挥挥手,勉力道:&1dquo;好好抱下去吧。”
皇帝目光如被烈风扑灭了的火苗,颤颤巍巍,已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的气息像哽在喉头一般,抽搐着道:&1dquo;小阿哥怎会如此?”
一众接生嬷嬷吓得筛糠似的乱抖,如何说得出话来。如懿看看齐鲁,叹息道:&1dquo;皇上,臣妾在家中时,便听说过婴儿在母胎时,容易被脐带缠住脖子,使婴儿窒息而死。而除非生产之时,太医也难以察觉。”
齐鲁的汗水滴落在地上,洇出油腻腻的水光,他惶然道:&1dquo;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况且炩嫔娘娘年近三十,身体自然不如年轻时适合养育&he11ip;&he11ip;”
话音未落,皇帝一眼瞥见立在一旁的钦天监监正,立刻飞起一脚踹向他身上,那监正如何敢躲避,生生受了这一脚,滚落地上。
皇帝双目通红,既怒且伤心,道:&1dquo;你们不是说炩嫔这一胎怀的是祥瑞之子,上承天心,下安宗祧,还说紫微星泛出紫光,是祥瑞之兆!如今看来,全是一派胡言!”
那监正连滚带爬地跪起来,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1dquo;皇上!皇上!微臣夜观星象,不敢胡言啊!且微臣也说了,阿哥在申时前后出生是最吉祥的,至于为何绕颈而死,微臣&he11ip;&he11ip;微臣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啊!”他痛得龇牙咧嘴,却实在不敢痛呼出声,只得咬着牙道,&1dquo;皇上要责罚,微臣自甘领受。只是微臣也不知为何如此,但求死个明白。”他磕了个头道,&1dquo;皇上,微臣请问炩嫔娘娘生辰何时”
皇帝气得脸色铁青,如何说得出话来,扬了扬下巴。李玉会意详细说给钦天监监正,监正掰着指头,眉心紧锁,算了片刻道:&1dquo;皇上,炩嫔娘娘生于雍正五年,今年正逢流年对冲。”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又道,&1dquo;此刻正是酉时三刻,天色欲昏未昏,正是日暮时分,而皇子属阳,若能在申时左右出生,便会贵不可言。可从炩嫔娘娘的生辰来看,命相极阴,才克住了小阿哥在此时出生,结果断了性命啊!”
这样的场景,已不是第一次。皇帝的面色变了又变,两颊边的肌肉微微抽搐着,仿佛有惊涛骇浪在他的皮肉之下起伏而过。良久的静默,几乎能听到众人面上的冷汗一滴滴滑落于地的声响。
皇帝的声音极轻,但却仿佛来自寒谭般幽冷:&1dquo;十三阿哥赐名永璐,随葬八阿哥园寝。”他顿一顿,&1dquo;一众接生人等,照料炩嫔生产不力,一律出宫。钦天监监正,妄言乱上,革职,永不再用。”他说罢,遽然起身离去,衣袍带起的风拂到如懿面上,拂面生寒。
炩嫔克死皇子的流言,还是不可避免地传扬出去。虽说怀的是个阿哥,但皇帝封妃的承诺早已随着盛怒而成了一纸空文。一直到魏嬿婉出月,皇帝都再没有入启祥宫半步,甚至在她终于可以给如懿请安之后,还下旨让她去宝华殿给十三阿哥跪经,洗脱自身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