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匆匆过了几日。
日子在俞氏每日三探、荣立瑞每日一问中缓缓度过,荣元馨必是每天来访,红豆劝她养好伤再来她不听,每天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准时报到,她的叽叽喳喳总能带走一室的宁静,红豆总是静静的听着她说学堂的事情,说她儒雅古板的夫子,还有她的几个好友,她仿佛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这一点红豆十分佩服。
杨心莲给馨儿端茶道歉时,红豆并不在场,本来荣叔是要杨心莲当面向她端茶道歉的,但被红豆拒绝了,开玩笑,杨心莲性情暴躁,被杨家强压着来给馨儿道歉已经是极致了,好歹馨儿是县令家的小姐,但是,给一个孤女斟茶,而且是一个让她吃过亏的人,然后一辈子在她面前矮一截,估计她会狂吧,红豆很有自知之明。遇到一个有心计的人,还可以跟对方分析利害关系,若遇到一个随时狂遇事不管不顾的人,像她这样身边毫无保障的,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吧。
这一次,杨家两位小姐是在杨老太爷的带领下拜访荣府的,将两位杨小姐交给俞氏后,杨老太爷和荣立瑞立即进了书房,很久之后才出来,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听说,杨老太爷最后是被扶着出去的,府中还似乎叫了大夫。
据说,杨老太爷来过的第二天,杨家人便66续续被从大牢里放出来了。
虽然没有到场,不过以荣元馨的八卦程度,红豆对当天生的事情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杨心莲板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端茶道歉后,杨白凤开始与俞氏话家常,原本俞氏还保持着戒心,但传闻高冷的杨二小姐一直笑脸相迎,俞氏最是无法抗拒这样的人,几个来回下来,觉得杨二小姐为人确实很不错,二人越聊越投机,从公井县的风土人情,聊到吃斋念佛,最后还聊到京都的新鲜事,荣府里极富盛名的几位小姐……
后来俞氏留了杨氏姐妹用饭,并相约下次再来。
红豆对俞氏如此快的投诚真是惊叹不已,还好,值得安慰的是,在她疲劳轰炸下,馨儿还在坚守着她摇摇欲坠的立场。
唉!这算是不打不相识吗?
杨心莲头脑简单,不足为惧,但是杨白凤可真是不简单啊,上次在金满楼时那不怒而威的迫人气势碾压在场的所有人,头脑清醒,心思缜密,在杨家宴会上,她看似以太子为尊,可出了事,她却是众人的主心骨,是可以作主的人,行事敢冒大不韪,处事十分果决,这可不像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倒像是习惯了当家作主,号施令。这样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竟能低下头来,这般能隐忍,是个做大事的人。
红豆心中冒出了一个疑问。
那就是杨家投诚得太快。杨家,在朝廷一手遮天的杨家,荣叔以一个六品县令对上皇亲国戚的杨家竟然如此快狠,这件事透着一丝不寻常。
“红豆姐姐,你在想什么?”荣元馨说了半天,一侧头,现红豆双手托着下巴,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心中的怪异感又来了,最近,红豆姐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可是好像又没变。
红豆侧看着她,认真问道:“馨儿,你们荣府有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亲戚?”
荣元馨一愣,“了不得的亲戚?没有啊。”
红豆低眸沉思,没有,不应该啊!
那杨白凤图的是什么?
一个家族显赫的贵族小姐向一个六品县令低头,她今天的隐忍是为了什么?
她不信她真的是为了什么公理正义,或是为了凸显她的教养,为自己博个名声。她相信以她的聪慧隐忍,她的名声肯定不需要这么个机会来打磨。
荣叔叔既然敢逼杨家上门道歉,肯定有拿捏得住杨家的底气,公井县杨家还好说,也许凭的是荣叔叔这些年在公井县建立的势力威望,还有杨家子弟的数之不清的把柄,那么杨国公府呢,叔叔的底气是什么?
杨白凤为什么低头?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记得上次叔父说过,他在公井县十年都是家里人从中作梗,她当时怀疑过,叔父家里的人既能在吏部使得上力,那么他们在京都的地位应该不低。莫非是冲着荣叔的家族……
红豆再次看向荣元馨,十分严肃认真的问道:“馨儿,你再仔细想想,或者我换个说法,你祖父或者你们家族是不是有人在京都做大官?”
“做大官的?”荣元馨点点头,“有啊,我祖父是吏部尚书。”
噗,这感觉就像是被一柄利剑猛然刺中了心脏,红豆恶狠狠的瞪了荣元馨一眼,怒问,“那我刚才问你你怎么说没有?”
荣元馨一脸委屈,“你……你刚才问我有没有了不起的亲戚,我祖父……祖父…算亲戚吗?”
红豆当即双眼一闭,往桌子一倒——
“哎呀,红豆姐姐,你怎么了?快来人啊。”荣元馨见状大惊。
“别喊了。”红豆有气无力的瞪了她一眼,“我没事。”
“那你刚刚明明晕过去了?”荣元馨心有余悸,“是不是伤口复了?”她紧张的问。
红豆白了她一眼,“我那是被你气晕的。”
啊?荣元馨傻眼。
这个傻丫头,红豆坐起来,微侧着身子,尽量不让背部挨着床,她伸手点了荣元馨的额头,气恨道:“你这丫头,这么傻以后怎么办啊?”
荣元馨笑嘻嘻道,“我有红豆姐姐啊,姐姐聪明就行了,红豆姐姐你可要护着我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关系再好,哪有可能一辈子在一起,以后你总要出嫁的,你总不能出嫁还带着我吧。”红豆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那就等我出嫁了再说。”荣元馨完全的乐天派。
等到那时候再吃亏也许就晚了,红豆心想,想到这一家四口,除了叔叔精明干练,其他三个都有些单纯的个性,突然觉得很忧愁。婶婶性情温和善良,至情至性,所以很容易心软,这是她的优点,但是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就显得有些懦弱了,像秦嬷嬷就很容易掌握住了后宅,这样的性格放在任何一个后宅都是无法生存的,婶婶的幸运在她遇到了叔叔,后宅没有一个妾室,没有一个庶子庶女,单纯简单,任何风雨都有叔叔扛着,所以婶婶才能十年如一日的保持着她的温和善良,所以只要有叔叔在,婶婶这辈子也无忧。
这个丫头,红豆看着正在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伤口的荣元馨,近看,粉嫩得能掐出水来的雪白肌肤,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平时带笑的眼睛里满是心疼,看得她的心里一片柔软,这样对任何人都不设防的丫头,让她真是既疼惜又担忧,她的天真活泼善良正是她喜爱的,但是却也是她最担心的……,算了,以后还是多提醒一下她吧,还好馨儿是一个听得见劝的人。
至于另一个,想到那个小动作不断,一天到晚想着怎么把她赶出去的荣子熙,她的头顿时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