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早晨还有些清冷,天刚露出鱼肚白,万籁俱寂,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在公井县府衙门口缓缓停下,大街上行人寥寥,半睡半醒的门房骂骂咧咧的接过拜帖,骂了声晦气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去通报,半炷香后县令夫人身边的秦嬷嬷亲自来迎,在秦嬷嬷的安排下,门房诚惶诚恐的将马车引到侧门直接驶入后宅。
车子驶入了内院,秦嬷嬷屏退了车夫跟周边的人,她走到车窗下,轻敲两声:“姑娘,到了。”
车帘被掀开,一个全身包裹在披风下的女子在秦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二人一路走到主院,进入花厅,院中的下人早已被清退,二人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内室右侧厢房。
“夫人,姑娘到了。”秦嬷嬷在门口喊了声,然后打起竹帘,将女子迎了进去。
厢房的长榻上,端坐着一妇人与一少女,妇人温婉端庄,少女浅笑盈盈。二人正轻声说着话。
女子在厢房门口处站定,低垂着头,身子微恭,妇人与少女停止了谈话,看着裹在披风下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在妇人的示意下,女子走进去,在二人面前站定。
“夫人。”女子抬起低垂的头,露出一张少女秀美的脸,她看起来约十七八岁,瓜子脸,皮肤白皙,五官小巧,眉目间隐有一股书卷气,此时她双手交握,神情恭敬的看着坐于卧榻的妇人。
榻上的妇人,约莫三十左右年纪,身穿淡黄绸衣,标准的美人脸,五官突出,长相中上,眉眼中的柔和更为她平添三分端庄大气,她正是县令夫人俞氏。
“挽秀,辛苦你了。”俞氏眉眼柔和,她招招手,“你赶紧进去把衣服换下,记得别让人看见。”
“是。”女子应声落下,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走入对面的东厢房。
俞氏侧看向一旁的秦嬷嬷,带笑的表情转为严肃,她正色道,“嬷嬷,此事须得保密,不可泄露半分,挽秀那边你也要叮嘱些。”
“奴婢醒得。”秦嬷嬷个头小小的,给人玲珑小巧之感,她梳得一丝不苟的鬓边露出几缕白,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给人一种严厉的感觉。她走到榻前,在茶几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俞氏。俞氏顺手接过,抿了一口。“对了,红豆的住处你安排一下,就跟馨儿住一处吧,东厢房的那间大屋你好好收拾一下,东西要备齐,褥子要用新的。就按馨儿的标准,还有,找裁缝师父来给红豆多做几套衣服,春季的六套,还有,饰也要,哎,算了,饰还是我来准备吧……”
“婶婶,我用不了那么多……。”红豆实在忍不住接话。
俞氏看着她正色道:“在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我也没有给你多的,就跟馨儿一样。”
看着俞氏认真的样子,红豆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真诚的向她道谢,俞氏满意的笑了,继续跟秦嬷嬷交代一些琐事,红豆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秦嬷嬷原本要问出口的话全部被咽进了肚子,她眉头微皱,看着仍在喋喋不休的俞氏,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打了秦嬷嬷,俞氏牵过红豆放在小方桌上的小手,放到自己的手心上,轻拍道,“委屈你了。”
红豆跪在床榻上,直起身子,她探手拿起茶壶,给俞氏面前的茶杯斟满茶水,她微微笑着,摇头,“不委屈,是红豆给叔叔婶婶添麻烦了。”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俞氏欢喜的看着她,红豆害羞的低下头。“你荣叔已经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对外就说你是你叔叔外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家中遭难,所以来投靠我们的,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好了。”
“谢谢婶婶。”红豆赶紧直起身子道谢。却被俞氏一把拉住,“你这孩子,真是礼太多了,”她嗔怪道,“跟你说过了,在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说完她自己倒先笑起来,“哎呀,是我太心急了,你才来,对一切都不熟悉,拘谨些也是正常的,等过几天熟悉熟悉就好了,你姑姑可能没告诉过你她和我们家老爷的关系,你姑姑救过我们老爷的命,更是我的大恩人,我一直想亲自跟她道谢,可惜没有机会,你不知道你来我有多高兴,我……。"俞氏顿住,看着红豆一双圆滚滚的黑眸正好奇看着自己,突然一阵尴尬,“啊,我好像……”
“夫人,早膳已经摆好了。”屋外适时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正好打断了俞氏的尴尬。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走,跟着婶婶用早膳去,正好介绍你认识一下婶婶的两个孩子。”俞氏笑盈盈的伸出手,红豆怔了一会,将手放入她的手中,瞬间一股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了她。
红豆被俞氏一路牵着到了膳厅,这段路不长,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红豆听她说着她的两个孩子。
荣府的早膳并不算丰富,一屉肉包子,一屉素馒头,一屉饺子,四盘小菜,五碗红枣粥,筷子五双,红豆和俞氏到的时候,厅里除了备菜的丫鬟并无他人,二人刚坐定,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姐,少爷,夫人正在厅里候着呢。”
话音刚落的功夫,纱帘微动,一男二女率先走了进来。左边的少女约十二三岁,留着齐刘海,扎着时兴的少女双髻,两边髻上各插着一朵金簪,金簪上两边的吊坠垂下,与同款耳坠对称,两缕青丝垂于胸前,平添了一股娇美。她穿着一袭粉色长锦衣,领口与抹胸处是用金丝线勾勒的大红牡丹,同色系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小巧的鹅蛋小脸,肌肤润滑,一双如弯月般的眼睛带着笑意,看起来极为可爱动人。
与她同时进门的少年,介于男童与少年之间,比少女矮上半个头,身穿蓝色绣纹锦衣,如丝般的银色腰带与头顶的冠交辉相应,俊秀的五官与少女有几分相似,略显稚气的五官上带着恼怒。
男童右侧尾随进来的女子约十四、五岁,五官小巧秀美,扎着复杂的双辫,辫子卷起,身后蓝色带垂直飘扬,她身着蓝色外罩长裙,外套一件白色短夹,看起来既清爽又干净。
三人在进门之前似乎在说着话,男童表情恼怒,少女微微仰头,年长落后一步的女子抿唇而笑。
“娘”
“夫人”
三人先后见了礼,俞氏笑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拍拍身边的位置,柔声道:“赶紧过来用饭”。
少女先一步坐到了俞氏右手边,男童看了看抢先一步的少女,看了看对面陌生的少女,在背对着门口的位子坐下。蓝衫女子看着对面的少女,眉头微皱,她上前一步,执起公筷……
“浣秀,等一会儿,老爷还没到。”俞氏开口止住蓝衫女子的动作。
浣秀手一顿,立即将筷子放下,安静的退到男童的身后。
“爹要过来?”男童表情疑惑的看着俞氏。
少女收回偷瞄红豆的目光,也被这句话拉回心神,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娘,爹要过来吗?”爹除了休沐,几乎从来不跟他们一起吃早膳的,有时候连休沐也在忙公事,跟她们在一起吃早膳的机会少之又少,难道是因为她?少女和男童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投向了一直安静微笑坐着的红豆。
俞氏笑笑,“是有事情,我先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红豆姐姐,是娘的亲戚,以后就住在咱们家了,你们可要好好待人家,要是被我现你们欺负红豆姐姐,别说我了,你爹可饶不了你们。”知道两个儿女最怕他们的父亲,为防止两个孩子调皮,俞氏先拉丈夫出来立威。
“红豆,这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我那两个皮孩子,大的是元馨,今年十二岁,比你小一岁,小的是子熙,马上就满八岁了,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弟弟妹妹了。”
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