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九娘是邻村曾家湾的寡妇,老公儿子在闹饥荒的年代相继死了,背地里被人说成丧门星,小女儿前年也嫁了人,家里就她一个。曾家湾住的基本都是曾姓人家,像她这种形单影只的寡妇是常被排挤的命。前段时间听闻裴静姝这边缺人手,她厚着脸皮过来问了句,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她都不算金沟村这边的人。
没想裴静姝比她想得好说话许多,只给她提了些要求,无外乎就是要加班加点这一类,问她受不受得住。农村人都是吃苦耐劳的,农忙时节摸黑干到半夜也是常态,有什么受不住的?裴静姝不嫌弃她是个丧门星,她都感恩戴德了。
就这样,罗九娘就成了裴静姝这边的帮工之一。
“你以为窦家喜欢他们回去?窦家人多,妯娌之间还不是斗来斗去,我那亲家母就偏心那些儿子,嫁出去的根本不管,女婿更是外人,送的礼少了,还要拿脸色给人看。”杨孟英气道,又给人说起当初裴静龙娶窦晓霞被窦家嫌弃家穷礼金少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你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你老累了,一旁歇着,剩下的我来。”裴静龙赶紧安抚杨孟英。
杨孟英嫌弃道:“滚去担水,缸里没水了,你媳妇呢?”
“她身体不舒服,吃了饭就睡了。”
裴静姝一猜多半是这样,杨孟英道:“刚才还好好的,这转眼就病了,没这么娇气!”
“今天还有这么多活,她这也病得太是时候了。”张慧英笑着说。
“大家今晚辛苦一点,忙完我们做一顿宵夜吃。”裴静姝说道。
她今天来了月经,现在正不舒服,便和何婆婆在灶门前坐着传柴火。这些人都在她这里做过好几次了,也都知道该怎么做,裴静姝也不用再手把手地教。
听说有宵夜吃,大家都干劲十足,其实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有宵夜吃。所以每次要到裴静姝这边来做帮工的那一天晚上,这几人在自己家里也不怎么吃晚饭。如果不是各自要回去收拾自己家里的那些家禽牲畜的话,他们连晚饭也可以在裴静姝这边吃。
而在裴家,窦晓霞和窦涛也在忙着做柚子糖。她按裴静姝给她说的步骤先将柚子皮切条,放在水里泡洗几次,又往锅里加了水和糖,把处理过的柚子皮儿倒入锅里。
窦涛则帮她传火,可惜那窦涛不知道要多少火候,只一个劲儿的往柴门递柴火,盼望着早点吃到柚子糖。
没想到白糖根本就经不起大火煮,没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糊味。窦晓霞赶紧让窦涛把灶里的柴火全部退出来,可惜这时已经迟了,做出来的柚子糖糊了大半。
还好她知道是自己第一次做,也没敢做得太多,但是想着那些糊掉的白糖,还是十分可惜。
“你要烧小火,不要把火烧得那么旺。”窦晓霞只好责备她的大侄儿。
窦涛也满腹委屈,“你又没有告诉我要小火。”
第二次做时,窦晓霞知道火不能过旺,便让窦涛小火慢熬。这次倒是做得像样了,色泽虽不如裴静姝做得漂亮,好歹没有糊掉,看上去也不算差。
窦晓霞沾沾自喜地将柚子糖铲到碗里,也不等糖冷掉就先拿一块尝。没想到柚子糖一入口,窦晓霞就皱起眉,样子看上去差不多,但这味道和裴静姝做出来简直千差万别。
柚子糖还有苦味儿!
窦晓霞看着锅里的半锅柚子糖,脸色比那锅糊掉的柚子糖还要黑。窦涛也去拿了一些,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毕竟他在窦家一年难得吃一次糖。这柚子糖虽然有些苦,但好歹外面沾的那一层白糖是甜的。
“别一次吃完了!我们要留着卖钱的!”窦晓霞看他又来抓,就没好气地说。她摘几个柚子,她的那群兄弟都心疼得要死,她对窦涛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窦晓霞将糖装进罐子里,偷偷藏在床底下。暂时就先做这些,等卖了钱再去买点白糖回来。她今天用的这些白糖还是杨孟英那柜子里的,她不敢用太多,不然杨孟英察觉,肯定又要骂上半天。
窦晓霞在家里等到半夜,却不见裴家那几口人回来,不欺然又想起裴静姝做的那些宵夜,现在他们肯定在吃好东西。越是这么想着,窦晓霞的肚子就越饿了,偏生家里又没有好吃的。
自从裴静姝修了房子之后,顾家这边就成了旅馆,米缸里的米都快要生虫了。窦晓霞等得焦虑,晚饭的时候她和裴静龙赌气没怎么吃,今天又走了那么多路,现在越想越饿。看着桌子上还剩了半碗红苕稀饭,窦晓霞也顾不得许多,端起来几口就喝了。
裴静姝这边忙完已是凌晨,为了犒劳大家,在众人吃完宵夜离去的时候,她给每人了一小包柚子糖,算是今天加班加点的奖励。
今天晚上裴静姝家里有这么多东西,裴建国便留下来住,以防半夜有强盗上门。裴静姝现在搬进了房子,以前那间带着小楼的卧室还没有拆掉,裴建国正好可以睡在那间房子里。
裴朝辰也早就睡了,就没和裴静龙一起走,最后只有杨孟英和裴静龙两母子回去。
到了裴家,杨孟英进屋就闻着一股糊味儿,就问道:“你们今天晚上做了什么东西吃?”
“红薯稀饭和炒白菜。”
“这哪是红薯稀饭和炒白菜的味道?”杨孟英高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