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没条件吃到肉,因为那是要肉票的!
心气高,最爱面子的马芳兰便一改往日的无所谓,直接按着家里的崽子们,吃饭的时候绝对不许乱跑。
不然的话,按照以往的时候,他们老粟家的三个大汉们,早就一人一个大海碗的盛了饭菜,然后一个个的端着碗就出了门。
不是去串门子凑热闹,就是端着碗,窝在大家都喜欢聚集的墙根下,边聊天八卦边扒饭碗。
今日也是如此,马兰芳按照往常那般,端着竹簸箕,开了堂屋后头的小库房,来到装着粮食的陶翁前,拿着家里最小的升子,装了一升高粱米,想了想又伸手抓了一大把出来放回翁里,然后才转身揭开腌咸菜的缸,夹了一碗酸豇豆,再在墙角的红薯堆里,按照家里的人头数好了红薯放进簸箕里头后,马兰芳这才端着簸箕出了屋子。
转身锁上门,把簸箕往八仙桌上一放,便扯开嗓子的喊大儿媳。
家里三个儿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身为一个开明的‘好’婆婆,为了公平起见,家里的活计都是一个媳妇轮一天,谁也别想躲懒。
今个儿正好轮到大儿媳做饭,等喊来了大儿媳,马芳兰指着八仙桌上的簸箕,吩咐她带着去做饭。
而她自己呢?则是快的转回了房间,打开屋内一块连着厨房的窗户,就这么的坐在窗户前,眼巴巴的监视着厨房里头的动静。
一直到大儿媳妇把晚饭做好了,让大孙女喊家人开饭了,她才会起身关了窗户往厨房去。
想她马芳兰,绝对是村里不可多得的好婆婆,所以她从来不会给儿媳妇们分菜饭。
看着煮好的高粱米野菜稀饭,以及蒸好的红薯,马芳兰先拿个大陶盆,把鼎罐里的稀饭盛出绝大半,留下媳妇跟孩子们差不多能每人分一碗的量,她才会罢手。
至于红薯?马芳兰也不克扣媳妇跟孩子,把锅里头个头大的红薯都拿簸箕装了,端上唯一那一盘辣炒酸豇豆,这才招呼这儿子,把自己分出来的稀饭跟红薯往堂屋端。
她马芳兰可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好婆婆,重来不会掌控儿媳妇们的饭食,都是随便她们吃的!
当然,至于她们要怎么吃,怎么分,那可就不管她这个老太婆的事情喽!
反正自家这三个儿媳,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亏得谁,也不会亏了她们自己的不是?
她还乐得清闲,不用分饭不说,还能得个贤能大肚的好名声。
不像村里头的好些个老太太,那都刻薄的吓人!
就因为虐待儿媳妇,克扣孙女,瞧瞧,好不容等孙子大了要讨孙媳妇了吧,可十里八乡的人一听到她们那恶毒名声后,谁也不愿意把家里的妹陀嫁把他们家来,都怕被虐待啊!
呵呵,也是这些个婆娘们蠢!
说白了,只要拿捏住了儿子,哄住了孙子,那儿媳妇还能上天不成?
心里自得的端着食物往堂屋来,等儿子领着两个大孙子坐定后,马芳兰先是端着簸箕,按照人头,给儿子孙子们一人拿了个红薯,再亲自给身边的老头子舀了碗浓稠的稀饭,接着再给自己舀上一碗后,她才点头宣布开饭。
他们老粟家劳力多,加上自己掌家有方,大家肚里虽然没甚油水,却也能混个水饱,稀饭管够。
至于干的?
这么些年下来,家里人都知道,他们的娘就这调调,簸箩里剩下的那个大红薯一直在那,大家哪怕吃完了手里的红薯,以及大陶盆里的稀饭也不会去动,因为那是属于他们娘的。
有功夫去惦记那个归属已定的红薯,还不如快点喝稀饭,最起码桌上的稀饭娘不会分,都是任由他们吃的,只要你吃得快,哪怕你盛第三碗,第四碗,他们娘都是不管的。
是以,他们兄弟几个吃饭的度那叫一个快啊,喝稀饭都是唏哩呼噜的下肚,为的就是能多吃上一碗饱腹。
却也正因为这样,慢条斯理喝稀饭的马芳兰,对自家三个儿子就是看不上,一个个没次吃饭都跟打仗一样,这点就像他们的爹,一点也不像自己。
哎!她可是个有格调的老太太,吃饭可不兴狼吞虎咽的。
粟米与弟弟三毛的到来,在一心关注填饱肚子的家人门前,一丝丝波浪都没有掀起,大家都只顾着吃饭,哪里还记得他们两个小屁孩?
而此刻牵着弟弟的小手,站在堂屋门外的姐弟两,努力的吸气,闻着空气中属于蒸红薯的香甜气味,只觉得他们的小肚子叫的更加欢快。
里头的人吃的欢,外头的姐弟二人,却是被眼前高高的堂屋门槛给拦住了去路。
贴着有自己胸口高的门槛,偏头看着边上,将将把下巴挂到门槛上的弟弟,面对眼下自己这愁人的小身板,粟米也很无奈啊。
“姐,毛饿。”
她想说,我也很饿啊弟弟!
看着可怜巴巴喊饿的弟弟,转头看了眼堂屋里狼吐虎咽的所谓家人,粟米点点头,小声安抚弟弟,“毛毛,你在这等着,姐进去拿吃的。”
“嗯嗯,毛等姐。”听到自家姐姐要去拿吃的,三毛双眼晶晶亮,连忙乖巧的点头。
粟米看了眼眼前的门槛,深吸一口气,两只黑爪子伸出去抓住门板,两手用力扒住后,她努力的抬起右脚往门槛上扒,争取一口气翻过去。
是的,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