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本宫这些时日一直在想,不若你出宫去调养调养吧,陪在你额娘身边,或是?”她却停了口,面无波澜。
我微撑着眼,不懂她话中含义,内一片静谧,唯有廊外传来的知了声那般明确。
“四阿哥既是钦赐的宝亲王,他的福晋亦应是尊贵之人,做母亲的,都想让孩子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你难道不想让永璜日后成为那端坐明堂之人吗?”她自上而下睥睨着我。
“所以,娘娘便每日都要亲手为媳妇煮上那么一碗粥?”我嘲讽,手尖慢慢凉到了心底。
“看来你已经察觉了?”她却微笑,毫无尴尬。
“这世间万事,总需要一个出来**脸的,你怨本宫也罢,本宫想着,不需要话说得那么详尽罢?”她依旧盯着我。
我此刻却败下阵来,皱紧了眉头,即便得到她亲口承认,却依旧不敢相信,再张口,声音颤抖:“为什么呢?娘娘为何要如此?您可想过,若是弘历知晓了,他该怎么办?”
“他自然不会知晓。”熹贵妃从榻上走下来,近到我身前,纤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又道:“本宫这位置,你道是如何坐稳的?”
我被迫仰着脸,脑中一片紊乱,情绪还未镇定下来,只听她声音远远传来:“你弟弟说的对,那粥中确实含着极阴性的材质,可他却没说出,其中还有催产的作用,过不了这些时日,你便会产下幼子,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本宫这里。”
“乐蒙,你可要看管好王妃。”熹贵妃说罢,如一个胜利者般看向我,使劲松了手。
我几乎瘫倒在地,惊恐地看向那奉命而来的乐蒙。
“得罪嫡福晋了。”乐蒙向我做礼。
“他打小便跟在本宫身边,不过是本宫置在弘历身边的一颗棋子。”待乐蒙出去静候之时,熹贵妃自解其谜。
我忙用手捂住嘴巴,以防自己哭喊出来。
“为什么?”我问,眼泪这才姗姗而来。
“为了这名分。”她凤眼微斜,甩了袖子便离去了,门吱呀关上,立马出现两道护卫的身影,长长映在玻璃窗上,我从杌子上滑到地上,再也忍不住放声哭泣,千算万算,终结没有算到这一步,如何也没有料到竟会折在她手上!
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苦笑,这囚禁,该如何打破?
这世间,怎会有不透风的墙?熹贵妃自那日起再无来过,我数了数自己用簪子刻在床脚的一字,已是过去五天了,这日清晨,照例有人送饭。
那人迈进屋里,径自走过来,待侍卫又关了门,她才开口:“福晋,用饭吧。”
竟是暖晴,我来不及更衣,立马近前,低语问:“你怎么来的?”
“裕主儿同五爷想办法才替换的我,如今万岁爷日夜都在那秀青村,熹贵妃在皇上那儿一手遮天,连裕主儿想见一面都难。”她道。
“永璜呢?”我焦急。
“你安心,熹贵妃对大阿哥很是上心,大阿哥提起你,她只说你需要安静待产,不准人打扰。”暖晴安置好了食物,便要离去。
“多照顾些永璜,我自己在这无事的。”我依旧放心不下璜儿,又追着交待。
她冲我使劲点了点头,便立马转身去了。
又是三天,毫无音讯,肚子却慢慢有了反应,我陷入焦虑,这一个星期的囚禁生活没有把我逼疯,只是这将要降生的孩子却使我有了几丝紧张,生了害怕,熹贵妃的预言当真算得如此之准吗?
不容我再细想,阵痛迅传来,我大呼来人。
门应声被破,熹贵妃却没来,只是派了宝珠守着,孩子提前出生,我甚是担心,还好平安无事。
果然是个小丫头,想到她的小哥哥和阿玛,我满心满意地看着她那熟睡的小肉脸,这几日的惶恐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心情放松下,很快便入睡了。
再一醒来,立马探手去摸怀里的孩子,却什么也没有,我慌得坐起身,也不顾全身无力,便要下床,宝珠闻见动静,立马掀帘进来,阻道:“福晋,月子里当要顾好身子。”
我急得落泪:“孩子呢?”
“福晋莫着急,格格已被乳娘抱去贵妃那儿了,您在这儿只管着养好身子就好。”宝珠身量比我要高些,说着,身影已是朝我压来,我被她逼迫着坐回床上,一时无语凝噎。
“贵妃娘娘还交待,福晋如今已是戴罪之人,皇上念及诞生子嗣有功,待过了这月,再做处置。”宝珠如机甲般传话。
我蹙起眉间,重复:“戴罪之人?”
“富察氏因包庇母族罪状,留待查看,嫡福晋称号暂留。”她说罢,见我依旧迷惑,又道:“福晋,您如今已是罪人,暂时哪儿也别想去了,您再歇会儿吧。”
她转身离去,我似乎瞥到她那余光中带着的些怜悯,待我彻底反应过来之时,她却依旧迈出了门槛,那渐渐闭上的缝隙中我只能看到内侍把守的背影。
所以,只因母族曾经的一步错路,而今连后辈也要遭受不公吗?怪不得说伴君如伴虎。
我越想越委屈,硬生生挤出几滴泪,那泪珠越滚越长,渐渐蔓延出两道泪鸿来,我侧脸看着对面镜中映着的自己,戚戚然,悲悲然,可是在我的认知里,怎么能找得到认命二字?
何以以前的怨仇要用如今的后辈来偿还,想到兰佳嫂嫂那双美好的倩眸,想到尚未开眼就被迫离开母亲的女儿,我不禁紧握拳头,喃喃着:“别怕,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