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什么奇的香?”我道。
“不是,只有生黄香同沉香罢了,这生黄香倒是我督着园里的小道士们一颗颗剥来的,再一片片削得薄薄的,同沉香一起蒸焚,待到烧尽了,再放入室内,无烟却自有香气四溢,岂不妙哉?”他有些得意,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倒是与弘历有了几分相似。
我不由得叹道:“倒果真是应了那句慢火出极品。”
“诶,你来帮我下。”弘昼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回案前,俯身挑起一碟粉末来,眼睛示意我拿过身边的钧瓷小罐来,我便将那石榴红的小罐平置到案前,他又忙活一阵,待那罐中的香末只离颈口一扁指时方才停下,他边封起盖口,便移到我面前,亲手交予我道:“这罐专门给你的,留着熏衣物用吧。”
我喜道:“那真是太好了,回头我告诉四爷。”
“你告诉他做什么?四哥向来不喜欢我弄这些虚无的,他若是知道,又得埋汰我不务正业了,况且这是我专门给你的。”他语气竟似有三分不悦,我只道他是怕引起兄长不满,便没再多想,只是笑笑应了下来。
出来暖,我便将罐交予棋官儿收着了,弘昼坐在一旁慢慢饮起茶来。
裕妃问:“怎地这次就你从宫里回来了?”
弘昼驻了茶盏,回道:“内务府繁忙,四哥事事要亲为,自是没时间向我这样逍遥自在的。”
“你啊你,我看回头你皇阿玛问起你差事来答不上可怎好?”裕妃叹了口气。
“额娘这您便多虑了,皇阿玛最喜与儿子切磋的并非那朝堂之事,却是那参悟之道。”弘昼倒是看得开。
我听他这样说,便也不好意思多问弘历的情况,他却会意般的,在一旁道:“四哥在宫中一切都好,你也莫担心。”我便点头应允。
“怎地不见宜良?”我这才察觉不对劲。
“她早来过了,身上不太舒服,请安过便回了。”熹贵妃开口接道。
说罢,三人别按着座各自坐了,吃了点心,弘昼便告辞去秀青村寻雍正了。
“如今皇上最喜同郡王爷谈谈那神仙之道了。”裕妃对我说道。
“倒是两位爷的共同爱好。”我回道。
“这样也好,平安一世便足够了。”裕妃一脸祥和,眼睛却是看着永璜,仿佛她只是那尘世间普通的一位祖母。
近来,宫中时有流言,传说雍正常传召弘昼在旁,怕是对弘昼十分中意。
裕妃听了此,却再无之前的骄傲之色,反而充满了担忧,又因着我阿玛的事情,并着前朝的九子争嫡,她如今突然惧怕极了这权力,恰如我一样,然而身处这旋涡之中,谁又能全身而退呢?
正放了茶盏,里间收拾方才制香器皿的暖晴突然捧了张纸出来,冲我们道:“是和郡王落的东西。”
裕妃示意她递上来,我在一旁赶紧伸手接过呈在案前,但看那泛黄的宣纸上,两行挺拔秀丽的小楷墨迹尚干,我念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
“这孩子,好好儿地春色,又写些垂头丧气的来。”裕妃轻叹,我默然应许,心里却突地不安起来。
裕妃见我抚着胸口,探道:“身上不舒服?”
我略点头,:“突地心闷起来。”
“那你回去歇着吧,等好了派个人来我这儿说一声。”裕妃十分关切。
“是,又劳姨妈惦记了。”我说着,棋官儿已是上前,扶着我下了榻,便告退去了。
到了夜里,谦妃突然派人来传,说皇上特别给小阿哥赐号,命为圆明园阿哥,我欣喜地说了恭贺,又派人拿了金锞子呈上。
又过半夜,正睡得安稳,只听廊外铜锣作响,人声鼎沸,我登时睁开眼来,却又被窗外的灯火闪到了眼睛,不由得哎哟一声,棋官儿赶紧从对面床上一咕噜滚过来,轻呼:“福晋,您没事儿吧?”
我摇着头,有些疼,正搞不清个由来,苒荷小声喊着跑了进来:“嫡福晋!不好了!”
“莫要咋呼!”棋官儿喝住她。
“皇后娘娘殁了!”
原是皇后没了,我心里突然空荡荡起来,大有一种看尽红尘的沧桑之感。
屋外更加嘈杂起来,我沉了沉心思,叮嘱苒荷:“你去大阿哥那里同李嬷嬷一起守着,没人来传,便待在屋里那也不许去。”
苒荷忙应着去了。
这边,棋官儿有条不紊地正从衣橱里找出一件极素净的长褂来,我看那淡淡的白色,又道:“还好随身带了身,你去把我那身里衣也取来。”
便从里到外换了身崭的白衣,稍微匀了脸只是用白玉扁方挽着头,出了屋,忙着往九州清晏那边去了,路上果然撞见了往这边赶的暖晴一行人,她见着我,忙近前来:“主儿们都已经到齐全了,皇上也已经到了,吩咐福晋阿哥们也快些近前守着。”
我听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来鸿胪寺也早有准备,如今看着园内各处装点丧仪,方才觉出来皇家的庄重与细致来。
不到屋前,那哭声却已穿缝而至,瑾惠此刻正着急的吵我这般张望,见我来了,忙着跑上前,对我小声说道:“皇上说了,天一亮就回宫里面去。”
“各位主子可都到了?”我拉住她的手,问得急切。
“除了谦妃,她本是来了的,皇上说她是刚生产过的身子,见不得这瘴气,命苏培盛立马送她回去了。”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