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眼内的惊慌与不解,轻声道:“奴婢只是个婢女罢了。”他闻言,神情却也没有变化,把我扶稳了,才松了手,半晌大笑道:“你这丫头,原来这几日是在生这闷气。”他捂着肚子笑,笑到倚在我床头,拿手撑在身后,却突然又怔住了,我暗叫糟糕,果然他立马摸了本书出来,我赶紧垂了头拿眼缝瞧他。
他翻着那书,又笑了起来:“好你个丫头,竟然还偷偷儿看起艳词来。”
我唬得忙跑过去捂他的嘴巴,他被我扑在床上,我这才觉失态,正要爬起来,他却一手揽了我的腰,用力一压,我便整个人贴着他砸了下去。
“是谁方才说自己只是个婢女的?嗯?”他的气息吐在我耳边,我全然不顾,更要挣扎着爬起来,辩解道:“一会儿子被人瞧见了,奴婢可没得活了!”
他这才松了手,依旧大笑着看我一脸狼狈的站起来,他便坐直身体,倚着靠背,扬了扬手里那本封皮无字的书,我作势便要去抢,他却突然从炕上跳下来,手臂举得老高,任由我抓着他的手跳着去够,却怎么也抓不到,他便得意洋洋的念道: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我听得他把这支菩萨蛮背出来,便恍恍然地收了手,老实的站在一边儿,笑着看他:“原来五爷也是熟读这《花间集》的。”
他见我不再争夺,便双手捧了书,又轻轻翻了几页,道:“不才,只略览过罢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也会看此集。”
我正要解释,他似乎会意,小声道:“你放心,我谁都不说。”他说罢,便把那书又小心放回了我床上,我自是一脸感激。
外间儿突然传来动静,暖晴在外面喊道:“娘娘醒啦!”我闻声,忙走到穿衣镜前调整仪容,便赶紧要去,弘昼却在身后喊住我:“苧儿。”
我便转身看他,他脸上却又恢复了方才的那般无神,他看着我道:“如果我不是皇子就好了。”我动了动嘴唇,心里却突然明白了他还要说的话,几步跑到他面前,垫了脚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握紧他的双臂道:“五爷,我等您!”说罢,便什么也不顾地跑着出去了,徒留弘昼在原地呆。我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到底是否冒失,我只是想如果可以再争取下,那便再努力几分吧,爱情从来就不是可以糊弄的,不是嘛?
到了晚间,苏培盛亲自来说皇上晚上要与诸位军机大臣摆宴,各位娘娘就不必去了。一时间,传罢旨意,苏培盛便告辞去了。
待他走远了,裕妃便道:“既如此,那咱们晚上不如自己也摆个桌儿来,采苧,你快去请熹妃小主儿来,今儿晚上我们姐妹两个也热闹热闹。”
我便忙接着去了,心想,看来裕妃是只打算独请熹妃了,其余的小主儿格格都算不上了。
谁成想,刚到熹妃那里,她便笑的合不拢嘴,看着我道:“裕妹妹果然同我想一处去了,我也正寻思着去找她呢。”我听了,倒也乐得忙点头答是。便又听她说道:“宝珠,快去把四爷请来,就说今儿个晚上不必去万岁爷那里了,让他陪着他额娘去韶景轩罢。”我听了这句,心里竟然也跟着雀跃起来,便欠身道:“既如此,那奴婢便退下了,娘娘一会子切莫忘记了,我家小主儿可是眼巴巴的等着呢。”
她正让人伺候着换衣服,便扭过头来,笑着冲我摆摆手:“去吧去吧,我一会儿便同四阿哥过去。”
我便告安,她又追道:“记得让你主子多备些凉果子。”
“是是,我家小主儿说了,吃的喝的玩的样样俱全,就等您这东风了呢。”我立在门帘处回道。
“真是个好丫头,哈哈,你快去吧。”她笑的眉眼弯弯,我这才喏了声,低着头弯腰退了出去。
华灯未上,熹妃果然一手携着四阿哥来了,弘昼见了忙高兴地接了去,两个兄弟便不知去哪儿厮混了,做母亲的看着倒也十分欣慰。
“这以后,怕是少不了四阿哥提携他五弟呢。”裕妃在一旁说道。
“他们兄弟情深,皇上自然高兴,我们为娘的也心安了。”熹妃说着,便扶着那交椅坐了下来。
一时间,小宫女们纷纷把吃的喝的摆了上来,都是些零嘴甜食,两个人有的没的聊得笑语盈盈的,我们便只在一旁候着。
未多久,便到了掌灯时刻,一时间,屋里灯光熠熠,正要传膳来,却见突然迎进来一位皇上近前的梁公公,见了两位娘娘,打千道:“奴才给两位小主儿请安,皇上顾念两位小主儿,又闻得两位阿哥孝顺体贴,特别派奴才来伺候晚膳,又传了几个小优来给解闷儿。”
“这敢情好啊。”裕妃最喜热闹,听了拍手叫好。
一时间,内务府来的小宫女们个个托着盘子依次而进,没一会儿,便摆了满满一桌,裕妃冲我使眼色:“快去请爷们来。”我应了声忙去了。
左寻右寻的,终于在后苑的亭角上瞧见了他们,几步走过去,躬身道:“两位爷,万岁爷特赐晚膳还有演出,娘娘们让奴婢快些请爷们去呢。”
他们不知正在说些什么,见是我来,弘昼有些失神,倒是弘历跟没事儿人似的,笑着看我道:“既如此,五弟,我们快些去吧,别让娘娘们等着了。”弘昼应了声,便先走了下去,倒是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我寻思这又是怎地了,昨个儿不还好好的嘛?弘历紧随其后,到我跟前,又道:“听说你阿玛入了军机处?”我心里一紧,回:“奴婢许久没同家里来往了,不清楚呢。”他便歪着头看我:“我方才在皇阿玛那里瞧见他了,可谓是扶摇直上,女儿在宫里又这样出息,真是前途无量也。”我满脸狐疑,不知道他在胡诌些什么,他便拿手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倒是吓了我一大跳,道:“走咯,我可正想听戏呢。”说罢,头也不回的去了,倒是留给我一肚子的疑惑,我的阿玛若是进了军机处,那的确是件大喜事了,这便意味着他老人家已是成了雍正的亲近之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