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声音就停了下来,王夫人扶着有些抽痛的脑袋,吃了丸子药,让小丫头给自己按揉一会儿就将人打了出去,自己闭目养神。
金钏回来后,也没敢打扰王夫人,轻轻地给掖了一下被角,见王夫人动也没动,料想是睡熟了,就坐在外间儿做起了针线活。
不一会儿,贾宝玉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金钏忙竖起手指虚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太太今儿不太舒坦,这会儿才睡着,可别吵醒了。”
贾宝玉唉声叹气地嘀咕:“也不知我是怎么得罪了林弟弟,让他这么看我不顺眼,厌恶我,连带着林妹妹也越地疏远我了。”
“宝姐姐是客气有礼,其实我知道她心里是瞧不起我的,只是她不像林妹妹那么纯净率真,非黑即白,宝姐姐是个温柔豁达、圆通世故的,断不会让人面上难看。”
金钏笑道:“那你就去找湘云姑娘陪你玩儿啊,那是个疯丫头,也是个心直口快的,没什么心计的。”
宝玉摇头道:“湘云妹妹是个口无遮拦的,今儿要不是她实在没心眼儿,也不能惹得林弟弟彻底不顾情面翻脸,连带着林妹妹也厌恶透了这里,我现在是真不想去找她。”
金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打儿道:“你才多大就这么操心,有老太太和太太帮你瞅着,那还不是该你的就是你的?”
贾宝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觉得,金钏好像自己的知己,于是道:“我明日和太太讨你,咱们在一处罢。”
金钏的性子很像薛宝钗,她懂得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贾宝玉虽然因为贾赦、贾政分宗,身份地位受了影响,但若是给他做姨娘,那她这辈子也就不愁吃穿了。
看金钏没出声,宝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讨。”
现在贾宝玉才多大?自己就是过去了,王夫人也是不会让人进了宝玉的身的,还不如多在这边儿讨好两年王夫人呢。
于是笑着推了他一下道:“你忙什么?”接着又转移话题道:“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后院走,拿环哥儿同彩云去。”
贾宝玉探身过来,吃了一口金钏嘴上的胭脂,然后笑道:“环哥儿跟谁与我何干?我只管守着你就是了。”
里间儿王夫人突然翻身起来,三两步过来就给了金钏一个嘴巴子,嘴里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
贾宝玉被王夫人狰狞地样子吓得一哆嗦,也没多想,呲溜一下就跑了,王夫人又让周瑞家的将金钏撵回家去,找个小厮配了。
金钏讨饶,王夫人满脸怒气,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劝阻,周瑞家的赶紧让人堵了金钏的嘴将人拉了出去送回家里。
贾宝玉不想回贾母处面对史湘云,心里又担心着金钏,干脆就瞎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顺着金钏指的方向走去。
就见贾环正和彩云说笑着,彩云拿着一个药包道:“这蔷薇硝比上次薛大姑娘给史大姑娘的还好些呢。”
贾环得意地说道:“那是,上次我偷偷地跟林姐姐讨要的,今儿就给我带来了,听说是林弟弟配给林姐姐用的,自然是顶好的。”
贾宝玉心里不痛快,又听闻对自己向来不假辞色地林妹妹,却对这样样不如自己的贾环另眼相看,当即出去斥骂道:“你倒是对她体贴,也不见你有了好东西给探春送些。”
贾环冷笑道:“我作甚管她,她不是喜欢巴结你,她给你做鞋子,可没见给我什么,她心里既然没有我这个弟弟,我自然也不去热脸贴冷屁股,她对谁好,就让谁给她弄东西去吧。”
两人拌嘴,很快就传到了王夫人耳中,本就心中不快的王夫人,叫回了彩云,很是收拾了一番。
贾环知道后,心中不快,晚上在一起温习功课的时候,又看到贾宝玉总是时不时的去看彩云,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推倒了油灯,让灯油烫伤了贾宝玉的脸。
王夫人听到贾宝玉的惨叫,见贾宝玉的脸上已经全是烫出来的水泡,一边喊着宝玉的明,一边让人去请太医。
尽管贾宝玉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翻了油灯烫伤的,王夫人仍然料定是贾环做的,就罚贾环去小佛堂跪着数佛豆,抄经书,不完成不许睡觉。
贾母听后,叫来太医给贾宝玉看诊,确定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不会留下疤痕,贾母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贾环被罚了,她又命人罚赵姨娘跪三天祠堂,不许吃饭。
这个时候的天气,虽然没到数九寒冬,晚上要是不烧炕或者放个火盆,人是没法睡觉休息的。
但无论是小佛堂还是祠堂,都不可能给他们母子送来炭盆取暖,贾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怎么熬过来的都不知道。
等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因为自己,害得姨娘被关进祠堂受罪了,心里是又痛又悔,更多的是恨意。
听到彩云说贾母让赵姨娘三天不许吃饭,他知道,就姨娘的人缘,肯定是没有人偷偷放水的,更可能这些人还会为了讨贾母开心,连水都不会给。
这个家里,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母子,恨不得他们母子赶紧死了给到地方呢,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跟自己的姨娘学了一些自保的手段,彼此相依为命,相互照顾。
贾环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起来找了些馒头和清水,放进怀里向外走去,彩云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自然也是知道他们娘俩的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