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满脸认真地说道:“大舅兄所言极是,这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如海愿闻其详。”
贾赦一听,当年的美探花妹夫认真跟自己讨论问题,这实在是太有面子了!他觉得自己这是被重视了,当然,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人家这是看在妹妹的面儿上,但就是觉得心里舒畅。
于是解释道:“愚兄拙见,这既然出来玩儿,那自然是以当地菜肴为主,若是到了其他地方仍然吃平日的餐饮,那就没有意义了,莫不如坐在茶楼,直接听那说书先生讲书来的方便,还省了舟车劳顿之苦,如海,你说我讲的可有道理?”
林海稍一品味,鼓掌道:“舅兄所言,细品时,内里藏着深意,蕴含着一定的道理,人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若一直瞻前顾后,反倒失了味儿!”
贾赦瞪大了眼睛,自己这个妹夫说的什么啊,我这说出来玩儿,怎么扯了这么多,我自己反倒不知道自己的话里还有这般深意呢?
所谓输人不输阵,贾赦也只能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倒背着手,跟个老学究似的往座位上走,想着晚些时候,问问自己的状元儿子。
贾瑚和贾琏却对林海佩服地五体投地,姑父果然厉害啊,这直接糊弄的自家傻爹自己就心甘情愿的闭嘴了。
转天,便是出生后第一个重要的日子,洗三。
三更天,林海抱着林瑞瑾打开祠堂大门,给祖宗磕头后,就让林忠大管家先将林瑞瑾抱回来了,他自己继续繁琐的祭祖活动。
辰时初,贾赦带着贾瑚和贾琏示意性地背了花布、母鸡、猪脚、米、面、鸡蛋、粉条一类的东西,放在贾敏房间外面的窗户底下。
扣三下窗户,然后道:“妹子,大哥过来给你送油水了。”
贾敏答应道:“大哥放心,妹妹这里一切安好。”
林海打开连着产房地花厅招呼道:“大舅兄受累,快进来吃酒席。”
这酒席代表地是男主人家,对妻子娘家是否重视,越丰盛,酒肉越多,就代表越敬重,尤其是其中一份蒸白肉,是绝对不能少的。
做这道菜的时候,一般都是用宰杀的猪肉,选肥多瘦少的剁下来大块儿放进白水或者酸菜汤中煮至六分熟,用刀插进去,中间还带着少量的血水。
然后用菜刀切成薄片儿码到大盘子中,撒好盐面儿和葱花上锅蒸二十分钟,这就是蒸白肉,也叫福肉。
(现在人做蒸白肉的时候,为了好看好吃,会在蒸之前,加入十三香和酱油)
满人在节日上,大多都是需要福肉的,这是一种祝福,过年的时候,皇宫赏赐的福肉也是这个,绝对不是白开水煮肥肉,那个没有人能吃得进去,康熙也不会希望第二天所有重臣都拉肚起不来床。
这一套叫做下奶,一来是说,小媳妇儿是有娘家依靠的,再有就是炫耀自家的财力和武力。
因为满人入关前,侧室和嫡妻都算是正妻,只是需要称嫡妻做姐姐,见面需先行礼问好,但彼此间的地位相差不多,生下的孩子都是同样有继承权的。
这时候就需要看看,谁的娘家更硬气,让男人得顾忌着些,而男人家里备下的席面,就代表妻子的地位,也是说,自家同样有财力、武力,只是敬重你罢了。
满满一大桌子肉菜,好在贾赦在京城的时候,已经被习惯大鱼大肉的史氏给荼毒惯了,并没有任何打怵的,直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贾瑚的肠胃就没他老爹那么坚强,实在没办法表现豪气的一面,只能慢慢地吃,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昨日的宴席,精致是精致,却过于素了。
贾琏是贾瑚带大的,口味自然是跟贾瑚相像多些,看看大块儿朵颐地爹爹,又看看含笑陪酒的姑父。
想起昨日大舅子是可怕生物的话题,贾琏恍然大悟,莫非这是为了光明正大报复大舅子想出来的招?
哎呀,这人睿智啊!
其实,林海这会儿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大舅兄也真够实诚的,还真就往下噎了。
满人的前身是游牧民族,生存条件实在恶劣,全靠打猎为生,所以,这酒肉自然是好东西,还越肥越贵重。
可是,如今的生活,尤其是富贵人家,都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真的喜好肥肉的并不多见。
之所以有“何不食肉糜”一说,就是这肉,在富贵人家眼中,早就是油腻的代名词了。
所以,一般这就是走个过场,没有人真的去怎么吃,只是点到为止地吃点儿、喝点儿,全了礼数就好。
可现在这情况,自己到底是叫停好,还是不叫停好啊?林海自然不是心疼那点儿肉,只是这要真给贾赦吃个好歹,以后这亲戚怎么相处啊?回头也没办法跟贾敏交代啊!
可要是叫停,说出去林家和贾家可就闹笑话了,一边是被说成小气,一边儿会被说是贪吃,反正都没有好话。
这会儿林海后悔的差点儿去撞墙,自己这脑袋怎么就也跟着不转弯儿了,光记得遵循古礼,寻个好兆头,咋就忘了贾恩侯是个棒槌了?!
好在惊蛰脑子转得快,过来说道:“老爷,全科老太太请过来了,准备为小少爷洗浴,外边儿还有很多等着福菜的,咱们是不是需要赶紧进行下一步了,免得过了吉时?”
这布施福菜,也是后来想出来的法子,意为让四周贫苦人家沾沾喜气儿,毕竟,现在能顿顿吃肉的,还是属于少数人家,当然,主要还是免得浪费。